棺木被搬了出来。 贺元搂着他,“你还记得南城的事吗。” 虽离上场战争已过了百年,城门早留下万千尸血,鲜少有人行走,日益破烂。 一进城,更是人烟稀少,往来冷清。 阮嘉张嘴说个不停,贺元透着幕笠往外看去,她想,他怎么呆的惯。 他自幼生在金都,受尽盛宠,却在这样的南城一呆呆了五年。 马车行至时辰过半,行宫也到了。 这座行宫早前盛为壮观,占地极多,却早早在上场战事中焚烧过半,并无修筑。 阮嘉往焚烧处一指,“父王说,等从金都回来,他要把这修筑好,还要带元姑姑来。” 他说着红了眼。 贺元的手也搂紧了他。 行宫外早已换人驻守,远在金都的阮玉雷厉风行,阮三就连这座行宫也留不住。 他们一下马车,阮嘉往后跑,身后的乳母都追不上。 贺元看着行宫,又看着他奔跑的身影。 阮嘉回来时,满是惊慌,“姑姑,那真臭,还有虫子!” 贺元笑得难看。 她说:“阮嘉,那是你父亲。” 是了,如此盛夏回南城,再好的冰,再潮湿的水路也抵不过尸身的腐朽。 阮三,活着时享尽一切锦衣玉食,死了,却成了蛆虫的寄宿。 阮嘉一个转身,又跑去,他想打开棺木。 他哭着嗓,“我想看他,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 侍卫阻止了他。 贺元站在前方,“明日,我们就送他回家。” 阮嘉的哭声大了,“可父王说,他的家在金都。” 贺元往里走的脚步一顿,她没有停,继续往里走。 阮三死前,大口大口吐着黑血,乐安递去的酒杯被扫落在地。 阮三像狗一样,在地上打滚,他哭着说:“元元,元元,我有话和你说,你过来,你过来好不好。” 贺元的眼泪早已浮了出来,她终是忍不住,进了牢。 阮三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他痛苦极了,面上的五官都扭曲开,“元元,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死了,让我去皇陵,我想和父皇一起,我不怪他了,是我,是我咎由自取。” 贺元“哇”地哭了出来。 阮三许久未修剪的指甲抓开贺元的手腕,“元元,我记得我们一起尿床,一起换牙,一起放纸鸢,一起上学。” 贺元的哭声更大了。 那时,谁不说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 他总是偷了摸了要和她一起睡觉,她掉个牙他也要与他一起。她不会作诗文他更不会。 瑞德帝看着他们笑,摸了阮三的头,又抱起贺元,“你们呀,又惹祸。” 穆太妃捂着嘴,“两个混世魔王。” 可现在,他不停挣扎着,叫嚷着。 终究声音越来越小,“元元,我不能陪你了,你别,别忘了我。” 他又是一口黑血吐出,喷涌在贺元的衣襟,他哭着说:“我忘了你那么恨我,你怎么会忘记我。” 挣扎渐渐小了,阮三的眼无力的闭着。 贺元终于忍不住哭嚎着。 “阮三你别死,我不想你死。”这句话她却说不出口,只得化作哭声。 怀里的阮三,终究成了一具尸身。 乐安才走近,她轻讽道:“真是郎情妾意,他要死时,也没见你求过情。” 贺元缓慢转脸看她,“乐安,你因他掉了孩子,可我因他,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她哽咽着。 她明明恨他入骨,可她却无法亲眼见他去死。 这是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阮三,一起长大的阮三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