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被子拉上一些,替冉烟浓掖住,“好了,先睡。有话等明日再说。” 确实太晚了,冉烟浓本就只是在等着容恪,他一回来,她就困倦地倚着他睡过去了。 次日一大早,啾啾就起来在院子里扎马步了,为了给爹爹留个潜心学武的好印象。容恪看了,没动颜色,一日两日的不值得夸赞,倘若长期坚持,才叫他刮目相看。 容恪将昨日扎好的稻草桩子给他搬过来,小啾啾呆呆地仰着脖子看着,容恪耐心地给他讲解各种穴位,以为如何变幻指法从一到二,连点七八处大穴……不过只有实力悬殊,才会有这种可乘之机。 啾啾耐着心性听讲,手跟着父亲大人比划,等容恪背过身,啾啾想着突袭,点父亲大人背后的穴道,容恪反手攥住了他闹事的小指头,啾啾尴尬地笑笑,容恪淡声道:“你还差得远。上阵应敌,背后需时刻生着一双眼睛,你的后背永远只能留给你最信任的袍泽。记住了么?” 啾啾还太小,但父亲语调严厉,自然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啾啾小鸡啄米式点头。 容恪放下了啾啾的小手,趁着他练习,他在一旁的木案上,斟了一杯浊酒。 秋天澄澈高旷、空远辽阔,浮着几朵淡如薄雾的云翳,但艳阳光里,他的眼里犹如滴了一滴凄艳的血,缓慢地沿着天际晕染开来。久违的刀兵之音,在耳中轰鸣不休,战场征伐,马蹄长嘶……是骨骼血液里嚣张沸腾的躁动。岑寂已久,迫不及待重见天日。 容恪知道,他没办法一辈子待在皇都。 倘若夷族人要侵犯大魏河山,他不能隐逸退避。 “公子,外头有一人求见。” 容恪收敛思绪,缓步朝外头走去,一时没猜到是谁要找他,但见外头竖着一架马车,里头缓缓下来一人,雪白羽缎的斗篷,如履轻云般不沾俗尘,缓步而来,兜帽压得很低,见到容恪的第一眼,他垂下了目光,冲着容恪弯腰行礼。 容恪看了眼车架,目色潺潺,“进门说罢。” 院里啾啾还在怜惜打桩点穴,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只见父亲大人领着一个陌生人到家里来了,那白衣白袍的男人对父亲大人很是恭敬,走路也不忘弯腰施礼。 但啾啾想不明白这人是谁,两人走到了花廊深处,啾啾放弃了点穴,悄然跟在了一株垂丝海棠身后,猫着腰躲在回廊底下,偷听他们说什么。 容恪道:“阁下是月满的苏詹王。” 白衣人淡淡一笑,“我名詹冲。” 猜对了。容恪没什么表情,詹冲挥袖,让身后的人离远些,淡声道:“都退下,本王与景阳王有事商谈。” 啾啾看着一队人踮着脚退下,惊奇地捂住了嘴巴。 ……什么王?他爹? 容恪背过了身,“四年前那场灯车节,你便已认出是我了,对么?” “对。”詹冲笑道,“论到底,我该叫你一声表哥。” “不必。”容恪淡淡道,“四年前,既已是认出了,却不动声色,想来与我不谋而合,这门亲戚不攀也罢,如今找来,恐怕也不是来认亲的,是王爷有事相求罢。” 容恪总能洞察先机,詹冲惭愧不已,“是。” 容恪负着手侧过身,眉梢微微一挑。 詹冲揖手,正色地半跪下来,“詹冲不才,肯为月满百姓,请大魏景阳王出山,为我子民施以援手。” 前些时日,容恪只是隐隐得知,眼下夷族阏氏被杀,小可汗被俘虏,夷族改头换面,还想着是否又有人动了南下的念头,但詹冲一来,容恪便知道了,月满富庶,且又在大魏边邑,如今大魏无良将忠臣可用,虽仍有虎狼之师,但必定不得捍卫月满。 但今次,月满才是主要目标么? 容恪淡淡一笑,“王爷严重了,我不过是傍着这皇都渔樵耕读的一个闲散野鹤,你请动我,我能助你做甚么?早几年前,我便已卸甲还权,大魏的景阳王早已溘然长逝,我能帮你做什么?” 四五年方才找来,表哥长表弟短的,这门亲戚认得不尴尬么? 詹冲愕然,“景阳王不肯施出援手么?” 容恪蹙眉,“不肯又如何?要绑走我妻儿威胁我?” 如此一来,虽能暂时掌控住容恪,却永远失去了这个盟友,教魏人得知,恐怕月满将被夷为平地。詹冲不敢冒这个险,也沉下了脸色,“景阳王身负一般月满血脉,当初既可为大魏出生入死,如今为何不肯为我月满一战?大魏留侯,对你全无父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