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发已经率着人来置灵棚,在后院里开始办丧事,准备要给罗根旺收敛,下葬了。 罗根发脸上可是真真切切的悲伤,悲伤到锦棠徜若不是多活一世,都看不出他才是杀人凶手来,毕竟亲兄弟,不到一定份上,不该如此害人命的。 “锦棠,念堂,勿要怕,从今往后,大伯照料着你们。”揩了把眼泪,罗根发说道:“可怜的孩子,从今往后你们爹没了,娘也被关起来了,咱们的日子可要咋过哟。” 锦棠说道:“大伯也听说了,是我娘在醋里放的砒霜,毒死的我爹?” “可不是吗?要说你娘也是真冲动,虽说往日也动不动就说要杀人,可也不能真……唉,不说了。”罗根发再说一句,急匆匆的出去了,因为当初为罗老太太备置的棺材,从隔壁给抬了过来,正在从后门往里进了,他得瞧着顺棺木去。 锦棠侧瞧一眼院子里叫白布蒙着,停在板上的尸首,当然心焦欲裂,疼她爱她的爹,今儿早上她走的时候,还笑呵呵的,温柔的跟她说早点儿回来,你娘给你做凉粉吃了,谁知道转眼就成个口鼻尽黑的死人了。 但是这时候她不能焦躁,也不能去哭去闹,去跟人吵。 依稀记得上辈子,她最后一胎孩子小产之后,她确定是黄爱莲动的手脚,于是对着林钦大吵大闹,让他去找黄爱莲给孩子报仇。 结果了,黄爱莲把痕迹抹的干干净净,她白辛苦了一场,孩子白白儿没了,仇也没能得报,反而还受了黄爱莲一通又一通的侮辱。 当然,这辈子,在把黄爱莲哪个人戳穿,甩在陈淮安脸上之前,锦棠绝对不会说什么,也绝不会去故意打扰陈淮安和黄爱莲的相遇。 他是哪么的疼爱他的儿子陈濯缨,今生势必也要把陈濯缨那个孩子给生出来,身为他儿子的母亲,便知道黄爱莲做过什么,陈淮安非但不会加以责斥,估计还会帮她掩饰。 有孩子的夫妻才是一家人,没有孩子的夫妻,始终是离心离形的。 但是,等她拥有一个商业帝国的时候,她总得把上辈子在雪里最后一回拨开提篮,看着孩子青紫的脸时的绝望和痛苦,全都甩在陈淮安和黄爱莲的脸上。 话又说回来。 念堂小声儿道:“大伯和娘起过口角,还打了娘,竹山书院的康山正还来过,所以,大概,娘是因为……”怀恨在心四个字,总是说不出来的。 锦棠望转身在厨房案头,把葛牙妹搅出来的土芋凉粉切成了薄片,再切成细丝,放入呛过的菹菜水中轻轻一摆,一根根透明的,筋道的土芋凉粉便舒散开来,根根滑入水中。 她端了一碗,递给罗念堂:“横竖是娘做的最后一餐饭,咱们不能浪费,快吃了它。” 罗念堂哪里能吃得下去,仰着小脸儿,端着只青瓷海碗,泪吧啦啦的从脸上往下滚着,显然,孩子已经痛苦到极点了。 锦棠于是端过碗来,坐到灶火下的小扎子上,当着抽抽噎噎个不停的念堂的面,仔仔细细的,吃完了一碗筋道爽滑,酸香扑鼻的土芋凉粉。 不比豆粉的散嫩,薯粉的筋道,土芋粉的口感,介乎于两者之间,嚼起来筋道,和着酸酸的菹菜汤,格外的爽口。 但要做这东西并不容易,不加明矾会成一团稀泥,加多了明矾又会涩口,两辈子加起来锦棠吃过最好的,唯有葛牙妹做的。 她自己吃罢,转身再细细儿的切了一份出来,浇上菹菜酸汤,装进只食盒里盖好,提着,带着念堂从酒肆的正门出了门,见齐高高满头的毛乱竖着,像只野狗一样在自家门外站着,猜怕也是听到葛牙妹的事情,跑来照料自己的,遂走了过去。 齐高高搓着双手,吸着鼻子,点头哈腰跑了过来,结结巴巴唤了声大姑娘。 锦棠不比葛牙妹,对于这种喜欢上下其手,爱占点子便宜的爱慕者们,有种格外的宽容,便他们臊皮一把,或者说句流氓话儿,为了生意也会笑着,忍着。 她挺直着脊梁,一张瓜子小脸儿冷若寒霜,下巴扬了高高儿的走过去,将只食盒递给齐高高,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往他手中放了四枚铜板,道:“烦请齐公子跑趟路,把这只食盒送到竹山书院,送给康维桢康山正,只须告诉他我娘在县衙大牢就好,余的不必多说。” 既是康维桢惹的事儿,就该由他自己来收场。 齐高高嘴欠,但哪是在锦棠不搭理他的时候,真的锦棠给脸,搭理他的,下的一只食盒都提不稳,结结巴巴道:“哥哥我跑腿就好,怎好要大姑娘的钱?” “嫌少,还是看不起我?”锦棠反问。 齐高高连忙道:“哪里哪里,大姑娘使唤,我高兴还来不及了。” 说着,宝贝似的将四枚铜板往兜里一装,齐高高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身后忽而扬起一声啸天似的哭声,这是罗老太太,声音惊起一树正在柿子树上啄冻柿子的麻雀,扑拉拉的飞上了天。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