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喊,你个老不死的,最应该死的人是你。我这一生,背地里也许无数人骂过我,但是当面骂,一生只有这一回。这个兔崽子,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还生气。” 凌彦齐却以为当年的彭嘉卉比现在这个有趣多了,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您真生气?我倒觉得这脾气,有点像传说中的您呢。”他敢这么稍稍放肆一下,无非也是算准,郭义谦要是还在生气,不可能他刚住进酒店,就差徐瑞德去找他。 郭义谦笑了,往后仰头,一样一样数:“脾气大,还犟,一意孤行,一副老子的架势。大概是所有孙辈中最像我的。”他看看桌对面的凌彦齐,“倒是对你另眼相待,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过来,阿德接的电话,她说男朋友要来新加坡,也许会来看看外公,请徐伯转告一声。” 郭义谦用力捶打扶手:“她还从没叫过我一声外公。” 老人家这么动容,凌彦齐只能叹口气。再来之前,对于郭义谦会找他谈什么,他心里是有数的。 今天上午大鸣和天海开了个会,大鸣集团是东道主,详细介绍了这块地的情况,以及马来西亚政府的态度,天海把规划的整体思路说了一通。会开了三个小时,仍只是彼此都有合作的意向,至于合作的步骤,一个都没敲下来。 会后,王金岳就和凌彦齐说:“小凌总,我们真是尽力了,就看你今晚能在郭义谦面前拿几分。” 能拿几分,取决于郭义谦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外孙女的感情。他和外孙女之间的沟壑太过深太过久,急需一个外人来充当粘合剂。这会来个男朋友,真是太合适了。 如果真是一对正常的小情侣,凌彦齐愿意当这个粘合剂。他愿意稍微激进一点地表示,他会回去好好宽慰女友,哪怕对这沟壑的填补完全无用,他也愿意在女友的长辈面前挣个表现分。 可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让他只基于公司利益去做违心地表述,想起来容易,说起来就难了。他竟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既不光明磊落,又没法完全的卑鄙狡诈。 他老实地说一部分:“嘉卉很少和我聊她的家事。” “哦?”郭义谦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 “就有那么一次,提到过她的妈妈和外婆。”他回忆那时彭嘉卉的面貌,“也不是很开心。” 郭义谦笑着放下茶杯:“你和你妈不是也想让她过来一趟吗?” “要她自己做决定。” “你都不争取?” 凌彦齐不知道,这“不争取”的意思是指他不强迫彭嘉卉过来,还是说他不愿为两家公司的合作争取一把。 “不是不争取,是不强人所难。” 两人吃得都不多,饭菜已凉。郭义谦问:“吃完了吗?推我出去走一走。” 外间的风吹得人身上甚是舒爽。站在山顶上,俯瞰汤姆逊路,灯光摇晃。沉默中,郭义谦突然开口:“我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或是会患上老年痴呆症,所以,”他用手指了指太阳穴,“趁还能想事的时候,把重要的事情给做了。”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我以为你会带给我一个准信。” “我好抱歉。” “没关系,诚实是个美德。”郭义谦回头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和我在大陆见过的那些年轻ceo一样,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打算和我这个老头,好好聊聊全球经济的发展趋势。” “跟您聊?”凌彦齐笑道,“我听着就是了。” 也不是他故作谦虚。眼前这个老人家,无论做房地产,做航运,做商贸、做金融、永远都踩对节奏,那不是运气就能解释清楚的。他有常人无法比拟的眼光和决策。 “秀儿走后,我便想过要把她接回来。跟着我这个老头子,不会比跟着彭光辉差。她不肯。不念书、脾气差,乱交朋友,胡作非为。没改好之前,一分钱都不可能给她。所以我让宗鸣去转告她,必须念书,找份事做,然后结婚,生儿育女。觉得自己出息了,像个人了,再堂堂正正站在我面前,领走她应得的遗产。我不会亏待她。” “之所以,定安村的拆迁合同我迟迟不签,也是想等嘉卉回来,让她做主。” 这时徐瑞德过来,加条薄毯盖在郭义谦膝上,同时递给他一个漆黑的檀木盒:“老爷,找出来了,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郭义谦打开瞧两眼,笑出声来:“怎么会不记得了,一瞧就是。”他盖上盒子,又递给凌彦齐,“这是当年我娶秀儿时为她定制的戒指。” 凌彦齐也打开看,饶是他见识过不少的奢侈珠宝,也得感叹一声,没准郭义谦最喜爱的还是这个离他而去的玉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