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签了。”程子涛苦笑,手里拿着纸巾包不停转动,“我不想回家。” “……”鹿鸣没问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说不出口的煎熬,或许这就是他刚才哭的原因。 候机口很安静,人不多,在这种背景衬托下,两个沉默的人,有些尴尬。 他们两个不算太熟,却又不陌生,性格都偏内敛,共事两个月,除了工作上,一同外出布设红外相机,拍摄雪豹相关的事,私底下其实鲜有比较深入的交流。 “你觉得男人成功的标准是什么?就是金钱和女人吗?” 程子涛视线看向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 “小时候,我们家没钱,我爸对我妈很好。现在有钱了,家却早没了,我爸有了更多的女人,估计早就不记得我妈。她被埋在了一棵梨树下,梨树能活三百年,她只活了三十年。” 程子涛话匣子被打开,滔滔不绝。 “我爸常说,男人要么像他那样,金融大腕,有钱,可以用钱砸死任何一个他看不顺眼的人;要么当官,有权有势,让有钱的人来巴结。我说我想做个种树的,他骂我是个怂货,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程子涛说着说着,自顾自笑了。 “他那算什么狗屁金融大腕?就是空手套白狼,骗股民的钱。” 他看起来有些激动,说话也不像平时那么诸多顾忌。 “种树有什么不好?大木是栋梁,林相乃国相,草木富即国富。梨树能活三百年,核桃树四百年,榆树五百年,桦树六百年,樟树栎树八百年,松树柏树上千年。千年之后,也许有人会因为一棵树,想起我这个古人,可谁会想起一个骗过钱的金融大腕?” 程子涛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出了憋着的恶气,心情舒畅了很多。 鹿鸣只是听着,没有插话,她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而已。 “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说这话很牛逼?” 鹿鸣被他问住,不知作何回答。 程子涛一脸自嘲,继续自问自答: “当我伸手向我爸要钱的时候,我就是个傻逼。我鄙视他,更鄙视我自己。我能怎么办?我也想改变啊,可为什么那么难呢?” 程子涛声音里充满了沮丧,但有人在眼前,他没有像一个人的时候那么放任,反而笑了。 “那次,我爸又把我骂了一顿,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追到一个女朋友,证明我不是个怂货。然后就认识了你和周笛。事实证明,我就是个怂货。” 程子涛声音低了下来,表情痛苦,仿佛在挣扎着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这个怂货没有勇气留下来种树,只能回去跟我爸学空手套白狼的骗术,有一天成为我自己讨厌的人,有钱,有女人。可当我做了这样的决定,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死。” “……”鹿鸣看着他又弯下腰去,只是,这次没有抽泣声音。 她轻叹了口气,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起身走到他身旁的座位坐下来,拍着他的肩膀。 “姐,借你肩膀靠一下好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头靠在了她肩膀上。 鹿鸣回想他刚才的那番话,不由得想起八年前的自己。 高三毕业后那段时间,她同样迷茫,困顿,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想改变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渴望顺从自己的心,去做想做的事,却又胆小怯懦。 “其实,你比我强多了,一个能说出草木富即国富的人,能怂到哪里去?至少你现在知道自己想要种树,我很长一段时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