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珍妮的级别,她的保镖和安保人员也不可能在视野相对好一些的包厢区都享有一个位置,包括小韩也是坐在视野更偏僻的地方,所以这就又剩下了她和切萨雷两人并肩坐在第一排上:还有半个小时,大部分嘉宾可能还在休息室里社交,或者只打算赶在最重要人物之前到场,和另一侧黑压压的看台相比,这边的人流要稀疏得多了。 “你喜欢今晚我们尝的北京小吃吗?”她慰问切萨雷,努力隐藏着语调中的愉快,“我怀疑那些食物可能不是很符合你的胃口。” 切萨雷看起来是打定主意不去发现珍妮异乎寻常的地方了,即使今天她几乎是把这所有疑点都编织成了旗子,在切萨雷的眼睛底下来回挥舞,他也巍然不动,坚决不给予任何反应。就像是现在,他明知珍妮多数是有意点了豆汁、卤煮和炒肝、灌肠这些外国人不太能够接受的小吃,甚至造成他晚饭几乎是食不下咽,他也只是扬扬眉毛,仿佛根本没注意到她脸上的捉狭笑意,只是平平淡淡地回答,“也许你不知道,不过,我一直是个很有尝试精神的旅游者。” 珍妮知道自己的表现算是不够成熟,也许她现在应该因为和回归有关的事情而黯然神伤、思绪万千,当然,她现在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情绪,不过,在昨晚的对话之后,今天占据她主要情绪的,反而是一种飘飘然的解放感——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即使只是和另一个人分享了'我有秘密'这个秘密,也能提供这么丰沛的奖赏,她就像是一个节食了无数年(这个比喻其实也是事实)的模特,退役之后第一次走进冰淇淋店一样,虽然知道自己的表现不太得体,但在这时候,喜悦已经完全压倒了一切——这又是一个直到被放下了,才知道有多重的担子。 “好吧,那么看起来我可以把你从这顿小点心的享用者名单里删去了。”她决定收敛一点,便从包里掏出了她的备餐,拆开包装递给了切萨雷,“给,早餐桌上拿的全麦三明治,希望你别嫌弃它的寡淡。” 切萨雷冲她扬了扬眉毛——他们都熟悉珍妮的饮食习惯,有时候因为在外吃饭无法控制热量,她在参加派对之前都会先吃一顿自制餐点,玛丽也养成了带上一些备餐的习惯。当然,现在玛丽休假了,她也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不过,会让出备餐,则说明她在刚才的小吃品尝会上已经填饱了肚子。而这对于女演员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罪名。 “干嘛,”珍妮防备地竖起屏障,“中国小吃和外国甜点不同,你可以尽情享用,吃再多也不会发胖。” 这么说当然并不科学,不过切萨雷似乎没有和她争辩的意思,反而点了点头,驯顺地说,“当然,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些风味食品也许还颇富减肥功效。” 珍妮被这句话里丰富的讽刺给噎着了,她过了一会大笑起来,又捶了切萨雷一下,“你知道吗,你是个非常、非常讨厌的人。” 切萨雷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一个对他来说非常少见的动作),他卷起袖子,把领带甩到脑后,拿出无酱、低盐,唯一的风味调料只有一些胡椒的三明治啃食了起来。 吹着迎面而来,有些热气的夜风,看着切萨雷尽量不让蔬果汁滴到身上的平民模样,珍妮也很快就原谅了他——虽然她本来也没有多生气,她多少有些解释味道地说,“当然我知道,那些小吃有一些热量很高,但它们对我来说——就像是妈妈做的肉卷对于犹太人,肉酱面对于意大利人一样——有一些食品是具有特殊意义的。” 她一边说,一边为能自由地谈论这些事而欣喜得几乎颤栗,她现在相信‘出柜’对于lgbt群体来说意义重大了,只有经年累月需要掩藏自己的群体,才能明白做回自己的快乐,而这份快乐几乎掩过了提到往事带来的伤感,珍妮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念头说出口,“有时候你会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很多情况下,关于食物的记忆维持得最长,你已经忘记了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你到底是用怎样的一种心情在生活,但你会记得在那时候吃过的东西,你会记得你第一次独自离家的时候吃过的早餐,它能唤起一些回忆……” 她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递上一张纸巾,为切萨雷拧开了水,“好吧,恶作剧正式结束,明天起我会让小韩给你预备一些三明治,我们中午可以吃一些冷食,到了晚上再去使馆区的一些餐厅,它们的风味和本国的餐馆比也不差。” 切萨雷微带讽刺地说,“我竟不知道你原来在对我恶作剧——” 珍妮瞪了他一眼,而切萨雷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他的头仰向天空,眼角出现了笑纹,但令人惊奇的是,这让他看上去比平时要更年轻一些——他做了个休战的手势,把纸巾放进了垃圾桶里。 “谢谢你周到的考虑。”他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