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提到长子时,项桓唇边的肌肉动了一下,冷然道:“若是大哥在,便不会对我指手画脚。” 父亲的脸却倏地冷硬起来,“在家,我是父,你是子;在朝,我是上官,你是下臣,你有什么理由不听我的?又有什么理由,与我大呼小叫?!十八封将是很了不得的事吗?项家七代武将,十八位及四征将军者何止一二,你算什么!” 他话里话外刻意端出官阶。 项桓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那根银簪扛不住力,隐隐有变形的趋势。 说到底,项南天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而他往高了算也不过是季长川手下的副将而已。在这样分明的等级悬殊下项桓第一次无言可对。 是。 自己还差太远了。 甚至连父亲这样怕事的人都比不过。 思及如此,他心中蓦地涌起不甘与窘迫来。 他没再回家,反而转身大步朝别处走去。 * 明月,城楼,高墙。 如果没有身后的千家万户,只这么一片景也足以让人联想起当初出征在外时的那段年月。 项桓手边放着两坛酒,酒前是沉郁的雪牙枪。不知是不是随主人,它眼下显得黯淡无光,并不似以往那么锐利凛冽。 项桓喜欢喝酒,但他不酗酒,像今天这么喝还是少有的事。 印象中,教会他喝酒的正是大哥。小时候,每日练功结束,两个人会趁夜色摸进酒窖,挖出项南天藏着的陈年佳酿偷偷喝掉。 十年前,他爹还没有这么喜欢发脾气,他也没学会顶嘴,偶尔因为和邻家的胖子打架会挨他一顿骂。 那时大哥总在旁不着痕迹的打圆场。 项维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格,他稳重老成,温和又谦逊,每每操练回城,骑马走在长安朱雀大街上,两旁便会惹来许多年轻的姑娘争相一睹风采。 有一回,连着三天有媒婆上门。 项桓坐在案前和母亲闲聊,嘴贱说道:“我哥这么招人喜欢,今后我若是讨不着媳妇了,让他送一个给我呗,反正他也不缺。” 话音刚落,背后项维就踹了过来。 “臭小子,又胡说八道。” 他作势一滚,咕噜咕噜滚到了母亲脚边,赖着不起身。 大哥的剑也如其人,锋芒内敛,不张扬也不狂妄,但总是无形中把他的雪牙逼到死角。 两兄弟坐在屋顶上喝酒时,项桓问起他为何不娶妻,“媒婆给你介绍的,你都看不上吗?我瞧画像,还都挺漂亮的。” 他笑着摇头,说再等等,“再等等吧。” “小桓,而今北有突厥,南有大燕,战场高悬在众生头顶,乱世对于武者而言是最好的时代。” “我们项氏一族,曾经也是辉煌南北的英雄血脉,我不想让这个姓氏就这么埋没下去。” 他望着他,“我还要再战。” 我还要再战。 项桓饮酒的手忽的一顿,好似做了什么决定,抛下尚未启封的酒水,捞起身边的雪牙倏地跳下城墙。 第36章 咸安元年, 十月初一。 北边难得安定下来,大魏还不曾得一年喘息时间, 南境的战报就如一支猝不及防的羽箭, 射入京师。 燕军的十万兵马已冲着新城浩浩荡荡进发。 自十年前夺下凭祥关后,新城一直是他们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