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仗这位父母官自己去审理自己家的破事,跟与虎谋皮有什么分别! 就算吴绩肯卖他郡王爷一个薄面,按当朝律法规定,普罗百姓要分门立户,须地方上先行批复,再在年末统一上报户部,等着来年开春的文牒发下来,才算是正式完成了手续。 所以,吴议要摘掉吴家的姓氏,还早得很。 吴栩正是捡了这个空漏借机嘲讽吴议,不过有贼心没贼胆只敢隔墙放话。 李璟牵着吴议的手,全然听不懂隔墙的恶意,本着不知为不知的诚实品质,还是悄悄地戳了戳吴议的腰杆。 “他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 吴议冷眼望旁边一瞧,回敬一句:“咱们是人,当然听不懂狗说话了。” 李璟信以为真,小手攒紧了吴议的拇指:“这里有小狗变的妖怪吗?” 吴议不禁哑然失笑,差点忘了这孩子迷信鬼神难以自拔,当然听不出他的反讽之意。 他收回目光,垂首一笑:“不怕,狗都是仗人势的,只要你自己行的正坐的端,它们也只敢隔墙吠人,不敢伸口咬你。” 吴议的一番话意在言他,字字都扎在吴栩心口,他恨不得真的冲破这道墙一口咬上去,却被吴九半拖半拉住。 “少爷,夫人再三交代过,如今张博士住在府里,咱们处处都得谨言慎行,今天若和他起冲突被张博士瞧见了,岂不白白便宜了他!” 吴栩咬得一口牙齿都吱吱作响,忍不住冷哼一句:“说得也是,他素无教养,出言不逊倒不奇怪,我可断不能为这种败类坏了名声!” 他声音高过墙去,就要看看吴议还有什么话说。 等了一响,隔壁都是一片静悄,他略觉不对,吩咐吴九去瞟一眼。 吴九得令,搬了个梯子往上一爬,但见门口落叶扫过,哪里还有半片人影。 等吴栩阴沉着脸回到厅堂时,众人早已列席坐好,张起仁端坐席首,睥睨四下,无形中透出一股泰山压顶的气度。 李素节和吴绩分列其侧,江氏手执一枚官窑出的汾白瓷壶,满面恭顺地替他三人添一杯新酿的桂花酒。 他目光下移,便瞧见了最不想看见的那张脸,吴议感知似的一抬眼,正巧和那道夹着刀片的视线相洽。 两个少年横眉冷对,目光擦出电光火花。 张起仁看在眼里,面上依旧屹然不动:“张氏与吴氏有世代之好,你们既是学生,又是老夫的晚辈,学海无涯,如遇困境,也可以和老夫说道说道,我虽老矣,也算是见过许多风浪了,还能给你们指点一二。” 这话说得亲切入耳,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弥散开去,接着便被酒菜的香味填了空。 牡丹燕菜、奶汤炖吊子、烩四件、洛阳酥肉、料子凤翅、酸汤焦炸丸、水氽丸子、圆满如意汤……洛阳宴二十四道菜一样不差。 一道道珍馐流水介端上桌,馋得李璟口水直流,而列席的大人们却个个面色矜持,仿佛嚼在嘴里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同席而坐的大活人。 酒过半巡,菜也上完最后一道,最后端上桌子的才是今天的正题。 “博士已巡视过袁州的官学,不知有没有入眼的学生?” 张起仁只寥寥动过几筷子:“都还是孩子,哪里看得出长短,只要悉心栽培,个个都是好苗子,自然,令公子也是极出挑的。” 吴绩心知这位老太医素性寡淡,饭吃三分饱,话说一半多,虽透露出要他安心的意思,却不点明到底要哪个“令公子”。 江氏笑吟吟地替他斟满酒杯:“博士所言极是,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也知道有教无类的道理。但妾身私以为再无类也必得是善类,否则岂不就成了为虎添翼、助纣为虐吗?孩子们的才学也不过尺寸之间,还是挑个品行端正的要紧。” 李素节亦深表赞同:“孔夫子有言,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我看官学里的学生也不见得就品学兼优,倒是没入官学的也有先修德行的好儿郎。” 这二人借着孔老先生的话博弈一番,都暗讽对方家的小孩有才无德,还是自己举荐的是可塑之才。 张起仁高坐其间,仿佛席间惊涛骇浪拂过身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