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惊出一身冷汗,衾被尽湿,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尖叫声吓坏了琥珀和守夜的婢女。 所幸,传回的都是捷报。 一天天地数着日子,一晃就是几个月的光阴,肚子也一天天地大起来,转眼已是流火的七月,快要临盆。一直以来的担忧都成多余的之后,渐渐地,她也就不再终日战战兢兢的了。是日,阿六欢欢喜喜地跑来告诉她:“胜了,传回的消息说,公子他们在拔营了,就快回来了。”颜倾听后,更是惊喜不已,他果然守信,孩子出生时应该可以守在她身边了。 午夜,暴雨哗哗地冲刷起窗外的泥土,狂风呼呼怒号,卷着折断的枝桠吭吭地砸向窗纸,轻如鸿羽的叶子从枝头飘落,来不及打个旋,已被暴雨卷进泥土,她听见响声,一睁眼,望见落叶乱枝的影子横七竖八地蔽在明亮的窗上。 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抱臂,努力地闭着眼睛往被子里缩,再一睁眼,惊骇得快要窒息过去,像被捂住了嘴巴,想叫喊也发不了声。 自那横七竖八的影子里,她竟看见了遍野的横尸,嗵得一声,窗纸破了,凄风冷雨荡了进来,一道闪电滑过,她惊骇连连,竭力拉扯着被子,那溅落在地上的分明不是雨,是血,由起初的一点不断蔓延,似要无边地蔓延开去。 她喊不出口,只吓得大哭起来。胸口窒迫,渐渐地竟难以呼吸,极度惊恐时,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卿卿……” 如获救赎一般,匆匆四下寻觅,不见人影。 “卿卿,别怕。”那声音又响起,伴随着水晶双鱼坠悦耳的晃动声。她猛然回头,惟见纱幔摇曳,不知是闪电还是月光,森森然照出一片明亮的惨白。 “你回来了?在哪里?”她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跣足踩着血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捕捉那游荡的声音。可那声音明明近在耳畔,却如魑魅魍魉一样戏弄着她,她茫然大喊:“你在哪?” “我在这里。” 声音在背后响起,她回首一看,那影子像游移的月光,亦真亦幻里好像叫人捉摸不定,可她却清晰地看见了那副清峻的面庞,他瘦了,生了胡须,蓬头垢面,一双眼窝深陷。 不假思索地扑上前去抱住了他,喜悦的眼泪蹭在他怀里:“真的是你?” “是我。”他眸色深深浅浅,抬手去摸她的发髻,在她鬓边簪下一朵三色珠花。随后替她抹去眼泪,捧起她的下颚俯首与她亲吻。 两唇相接,她拼命地汲取,仍是不断地从他唇上汲来冰凉的霜,他的手摸向她的肚子,说:“我好想念你和孩子,我答应过你,会在他出生前赶回来的。” 她去握他的手,好凉,凉得她下意识地颤了下,那温度堪比腊月里的冰凌。 抬首看他,隐隐觉得眼前所见的只是一片虚幻,惶恐,怕得而复失,于是努力地攀上他的臂膀,像身处一片汪洋,攀到了一根缘木一般将他抓得牢固,他浑身僵硬,自己也抬手捂住了臂膀,面上开始痉挛,痛不可遏地低吟,那右臂的伤口狰狞,森然可见白骨,鲜血滚下,奔流不息,很快染红了他浑身的衣襟…… 她失声痛呼,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周围围了琥珀和一众婢女,还有公主,却唯独不见他的影子。婢女们扶她去了床上,公主怜惜地擦去她额角的冷汗:“傻孩子,做噩梦了吧!” “娘。”她死死攥着公主的手,慌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公主道:“快了,前几日传回的消息说在拔营了,等你生产的时候啊,你相公就能守在你身边了。” 遗腹子 颜倾的神思恍了一下,总觉得那梦境真实得可怕。仓皇地抓着公主的手,又捂着心口,一边哭一边诉道:“娘,我刚刚梦见他回来了,他右臂受伤了,浑身都是血……” 公主一听,立时变了脸色,沉声斥道:“快别瞎说来诅咒你相公!仗都打胜了,快回来了。你别整天胡思乱想了,好好给我养胎,琥珀!去给你主子端碗安胎药来。” 琥珀紧锁着眉,快速端来一碗安胎药,还没喂到她唇边,却见她大张着口喘息,双眉痛苦地拧起,双手紧捂着肚子,口中不断低吟:“好痛……好痛……” “莫不是要生了吧!”公主一面安慰她一面高声疾呼。 屋子里很快挤满了人,产婆在旁边不住劝她,她挣扎着,撕心裂肺地尖叫,满屋子的人心都焦了起来,暗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