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何仙姑还没有离开道长身,请夫人去净室稍等片刻,贫道去请另外一个道长来给夫人解开乩语。” 王氏看着道童抄录的二十八个字,窜在一起的意思一看就懂了:“有缘造物自安排,休叹无缘事不谐,此际好听琴瑟调,莫教夜漏滴空谐。” 净室内,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道长解乩语,“乩文上说的很清楚了,‘有缘造物自安排,休叹无缘事不谐’。缘生缘死,缘起缘灭,人已经去世了,入土为安,这缘分就断了,嫁人为新妇,便生了另一段缘分。以前的定亲之缘是缘,后来和丈夫成亲之缘更是缘,前缘已死,后缘还在,莫要痴恋前缘而忽视了后缘。” “‘此际好听琴瑟调,莫教夜漏滴空谐’,说的是珍惜眼前人,要欣赏琴瑟之声,不要痴迷在孤夜听漏雨凄切之音……整个乩语的意思就是说要放开前缘往事。夫人的朋友经常梦到去世之人,是因心中还没彻底放下,还挂念着以前的过往,去世之人九泉都不得安宁,便托梦要夫人的友人放下执念,只有这样,活人和生人才能得到安宁,那些梦境自然也就消失了。” 王氏默念着乩语,想起记忆中的那少年,他永远的是那么年轻,一双眸子纯净温和,唉,当初已经决定死心,连那人的玉佩都扔到长江了,我过几年就是要当祖母的人,为什么还是会经常想他呢?不行,要努力放下了,道长说正是因为活人的念想,死人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他生前经历家门巨变的痛苦,何必让他死后都不得安宁。 王氏道谢后离开了白云观。怀恩躲在暗处看见昔日未婚妻踩着脚凳上马车,她曾经为了他不思茶饭,不进汤药,几乎哀泣欲绝,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使计用诈死之法让她停止了满京城寻找他的疯狂行为,以前定亲的玉佩送到她手里,心病不治而愈。她现在已经稍有发福了,下巴开始变圆,就是气色不太好,孝期不能用脂粉修饰,整个人就像笼罩在一朵乌云之下,脸色灰蒙蒙的,眼神也不如以前明亮—— 看见王氏转身朝着石牌处看过来,怀恩赶紧闪身躲在石牌后面去,方才王氏觉得脊背莫名的发热,好像有人瞧她似的,她回头去看,依稀看见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从石牌处闪过,好像是梦中未婚夫的轮廓,她揉了揉眼睛,定睛瞧去,从石牌后面走出一个正在扫地的年轻道士,王氏自嘲一笑,真是有所思、便有所见,那个人死了几十年了,即使化成鬼混,也不可能在白天出现啊,整天这样神情恍惚,白天都能见到鬼,道士说的太对了,执念太深,活人死人都不得安宁。 王氏上了马车回家,白云观门口,扫地的年轻道士走到石牌后面说道:“厂公,标下的手下发现沈大少爷暗暗跟踪王氏,还要找扶乩的道士问话,标下担心露陷了,就在沈大少茶水里下了泻药,将此人困在马桶上,接下来该如何办?”沈大少爷沈义斐是王氏的丈夫。 沈义斐居然跟踪妻子王氏?难道他发现了些什么?怀恩深觉得棘手,因为沈义斐不是普通官员——他在丁忧之前是荆州推官啊!明察秋毫,是查案高手,他为侄女沈今竹洗刷杀人凶手的冤屈起了很大的作用,这种人心思缜密,王氏这种多愁善感的女子很难在他面前藏住心思。以前沈义斐常年在外做推官,甚少在家,现在辞官丁忧,和王氏朝夕相处,肯定发现了端倪。 怀恩嗅到了一丝危险,他杀伐决断惯了,说道:“将道士堵了嘴捆了,送出金陵除掉,对外就说他云游去了。至于沈义斐——” 怀恩想了想,说道:“留他一条性命,把痕迹都清理干净,此次不宜久留,我们这就回京城。”按照怀恩斩草除根的做事风格,沈义斐会和写扶乩的道士一起被秘密除掉,但是沈义斐一死,王氏就要守寡,王氏的三个儿子还不成气候,将来谁庇护她?他只能在暗处偷偷看她几眼。身为东厂督公,手下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朝廷更是树敌无数,一旦知道王氏是他的软肋,反扑起来王氏是第一个受害者。 沈义斐的品行端正,对王氏一直不错,家中人口简单,没有侍妾姨娘,如果王氏不困于旧情,她应该能过的很舒心。 那首信手写下的扶乩语其实也是写给自己看的,有缘造物自安排,休叹无缘事不谐,缘分已尽,强留无用,放下执念,免得害己又害人,怀恩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无论自己多么牵挂,都不能来金陵看她了,免得害了她。 刚从鬼门关里回来的沈义斐几乎在马桶上度过了一个下午,整个身体都虚脱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