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榜的日子难熬,不仅是这次的考生如此,闻瑎也是这样。 她和常去书肆掌柜关系已经熟稔,便在他店里谋了一份抄书的工作。 一周两本,时间倒是不紧,写着字,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书肆掌柜姓陆,陆元吉,是个秀才,陆家书肆已经开了三十多年,在这京城里虽不是最好的那家,但绝对物美价廉,因此来这里买书的学生很多。 “陆掌柜,这些书我抄好了。” 闻瑎的声音偏清冷,近些年她刻意压低嗓音说话,已不再显得女气,倒像是泉水撞击到山石发出的声音,颇为悦耳。 陆掌柜笑着把钱递给她:“闻瑎,过几日就要放榜了。你的水平,这肯定没问题。” “那就多谢陆掌柜吉言了。” 陆掌柜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等你考上了再说吧。” “陆元峻,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快给闻瑎道歉。” 陆元峻对着闻瑎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要。” “你没事就回屋里去。”陆掌柜瞪了他一眼。 陆元峻今年十四,是个小秀才,正在准备今年的乡试。 去年,闻瑎刚来书肆买书的时候,陆元峻还没到她下巴,今年已经差不多到她眉毛那里了。 年轻人长得就是快,但性子也是说变就变。两人原本相处还是不错的,但前段时间,陆元峻喜欢的姑娘表示她更喜欢闻瑎之后,这小少年态度就变了。 闻瑎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闻瑎:“陆掌柜,这段时间多谢您的照顾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拿起放在门外的油纸伞,一身青衣,消失在茫茫细雨中。 三月十五,会试放榜。 京城里无数人都在关注着这次会试的结果,作为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场考试,意义自然不同以往。 接下来的殿试并不会再继续往下刷人,也意味着榜单里的人都是既定的天子门生,前途似锦。 一大早,榜前就挤满了人。 闻瑎想到前几年看榜时差点被挤成肉饼的样子,还是决定再等一个时辰,人少了再去看。 不急这一会儿。 只是心里紧张得很,便不由自主地走到书房开始研磨,手指微微有些轻颤,果然不可能不紧张。闻瑎又拿起一本册子开始抄起书来,闻着书墨气息,勉强平复了心情,长舒一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等她走到放榜的告示栏时,那处还是水泄不通。 放榜告示栏处的人群是一波走了之后一波又来,除了衣着简朴的学子,也不乏穿着家丁服饰的下人,有的表情愉悦等着回去之后领打赏,有的则面带惧色愁眉苦脸,千人千态。 闻瑎站在那里片刻,眼里带上笑,或许还有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激动。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没办法了,来都来了,那就挤一挤吧! 大概过了两三炷香,在人群的推搡下,闻瑎终于来到了杏榜前。 她这次到没有妄自菲薄,直接从第一名开始往下看。 会元,许威之,江东人士,乡试解元,年四十二。 第二名,徐令孺,其父是当朝阁老,年二十。 第三名,俞修樾,西丹人士,家境贫寒,年二十四。 ······ 第九名,荀弄,苏湖荀家出身,世家子弟,年二十一。 ······ 第十九名,闻瑎,洛泉人士,农家子,年十九。 榜上录取的共有三百多人。 果然和吴阁老所说的大差不差,她的名次并不是十分靠前。 尽管如此,她却依旧开心,虽说并非不在乎名次,但是即便是最后一名,她依旧是取得了贡士的头衔。 爷,你放心,再给她一段时间,她就有机会给父亲翻案,再找阿姑。等到那之后,到某个县上做个闲散县官,像凌昌县的林县令一般,也是自在得很。 闻瑎这个时候并不清楚,未来会和这时的设想截然不同。 天街小雨润如酥。 初春时节,雨总是绵柔却又不断的。 可今天这天气怪极了。 来的时候还是晴天,但回去的路上,不过一阵风吹过,天上来了几朵乌云,便下起雨来,雨滴很大。 闻瑎用袖子挡着头,小跑回家,奔跑的身影带着未曾显露过的独属于她一人的轻快和肆意。 不过,她撞上了来人的伞尖。 “啊!倒霉蛋,又是你啊。” 少年似乎正在变声期,嗓子还有些哑。 雨水顺着油纸伞流到她的脸上,闻瑎有些睁不开眼。 殷君馥把伞移了一下,举到她的头顶,用没有被雨淋湿的袖子擦了擦她的脸,动作说不上温柔。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