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廊下那位青年文士的面容便显露了出来。 他还不到三十岁,身材消瘦,面容文雅,行动举止间却藏了一股不易察觉的矫健。 待他登上台阶,走进室内时,五郎已是满面羞愧,小声冲这位先生告罪后,又行了一礼,匆匆便离开了。 刘晔静静地注视着太守家这位小公子离去,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他才笑吟吟地与刘勋一同坐下。 “曹公已取汝南。” 他半句寒暄也没有,声音既静且冷,仿佛早就知道刘勋寻他来有什么事要商量。 于是庐江太守便不吭声了,只坐在那里,低头想事。 刘晔一点也不急于将这场对话进行下去,而是伸手自冰盘里取了一枚葡萄。 触手处冰冷,想来咬破了含进嘴里,也如同流动的冰,甘澈甜美。 “曹公势大,却还远;陆廉只有三千兵,却在城下,”刘勋说道,“如之奈何?” “曹公有虎豹骑,一日夜便是三百里,千里之遥,旬日即到,何况庐江?” 刘勋脸上的犹豫慢慢化作了一丝微妙的牢骚,“他便到了,难道就能胜过陆廉?你看陆廉名头之盛,什么人能与她抗衡?若我败了,人头不保也就罢了,恐怕还要为庐江士族所笑!” 室内一时静了下来。 刘晔一面慢慢地咀嚼葡萄,一面用一双冷冷的眼睛看着刘勋。 但当他终于将这颗葡萄吃完,那甘甜的汁水落入胃袋中时,他的眼睛和嘴角上已经染上了一丝甜滋滋的微笑。 “明府说的极是,”刘晔笑道,“陆廉人望太盛,明府何苦与她为敌?她现下既筹措军粮,早晚要来庐江,不如使君先她一步,写信邀她来此,亲近一番。” 这个主意很对劲。 刘勋心中总有许多主意和谋算,然而一旦有什么人带兵临近了庐江,他那些主意和谋算立刻又化为了惶恐与不安。 他是带不得兵,上不得阵的,在这样的乱世里,他一定得趋附于某一位诸侯的势力才能活下去。 以前他是袁术的臣子,后来勉强也与关羽搭上了一点人情,现在孙策与陆廉的争斗结束,他总得想办法将近在眼前的陆廉应付好才行。 “我听说她这个人性子孤僻清高,不爱金帛,不喜宴饮,她又是个女子,难道我却送她美少年不成?”刘勋叹道,“不知该寻了什么理由亲近才是。” 刘晔便轻轻地笑了一笑。 “她年纪还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轻女郎,怎么会孤僻清高?明府按照寻常女郎的喜好去猜一猜她,或许就准了。” ……寻常女郎? 刘勋很想说陆廉虽然听说是个女人,确实也不曾娶亲,但看她言行举止,哪一点像他所熟悉的“女郎”了? 文士不慌不忙地说道,“明府家中小郎君娶亲,请她来喝酒观礼,不是正好?” “……观礼?” “请她来看热闹啊——明府莫将她当作孤高桀骜的将军看待,用家常的俗事求一求她,或许更有效呢。” 刘晔将话说得更明白了些,于是刘勋恍然大悟,忙忙地喊仆役来,要他去寻郡丞来自己这里一趟。 刘晔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而不语。 离开郡守府时,刘晔脸上仍然带着轻松的笑意,但当他坐上自己的轺车时,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 “阿四。” 他声音不高,但身侧随性的仆役立刻警觉,“主君有何吩咐?”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