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就这么简单。 我勉力守着的雍亲王府似乎又热闹起来,在主人病倒的日子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那些素少来往极少走动的兄弟们像走马灯似的递帖子送药材表关心,也不知有几个真心实意,又有几个是为了在康熙面前摆幅兄友弟恭的样子。 对于外人一切好,应酬的事并不算难,后院的女人才真正让人犯愁。 她们都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对病在榻上的自家男人表现关爱之情,我不能拦。即使胤禛给了我掌家的权力,即使我是康熙御赐的皇四子嫡福晋,此时此刻在情理二字面前,我都不能。 只是这院子,少了一位格格的院子……为了那个不知能否守住的秘密,我都只得咬着牙把晕睡中的胤禛送回自己房间。高无庸和苏培盛哪怕李福,在这种时候我都不得不信,也只能信任他们。 胤祥每日都会过府来看望胤禛,顺便告知打探到的消息。从毫无进展到安全找到,我的心放下又悬得更高。 她不肯回来,像是终于离笼高飞的鸟。才刚展开翅膀见识了大千世界的明媚一角,又怎么可能甘心回到金丝笼里。 可是我却不能去见她,不管出于怎样的打算,我都不能。除了这座像笼子一样的府,除了那扇通往权力峰的宫门,我哪也不能去。 好在,我还有亲人,真正的亲人。不管是胤祥还是弘晖,他们都会帮我,渡过这个难关。 关于胤祥来的事康熙该是知道,却没有任何动作或是指示,事已至此我们便不去管他,毕竟事有轻重缓急。相信在这座没了雍亲王坐镇的府邸中,他不会在意我的哥哥来帮一个女人压惊打气,也不会为难于我。 如意是我常留在胤禛身边照顾他的,平日喂药换洗总离不得人。她在府里时间最久,即使是个丫头,相信那些女人看着胤禛的面子也不会与她为难,哪怕他不知何时才会醒过来。 我去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也许一日忙过只是去看上一眼,知道他还睡着,没有离开,便是心安。仿佛这一日日的辛苦都没有白费,总有个人陪在身边,有着努力的方向。虽然他的身边守了更多的女人,没有我安然站立的位置。 弘晚越发像了他阿玛,每日早出晚归行走在朝堂与府中,除了公务大半时间用在与胤祥一起寻找红挽……他的妻子有孕在身,也是我要分神去照看的。这是我的第一个孙子,也是胤禛的。不管怎样,万不能出了差错。 少去的原因也与那些女人有关。 原就心中烦闷无解愁得不愿见人,每每去到他房中,总是有这个或那个女人守在一旁。她们倒像是变成了嫡亲的姐妹,虽是少见了笑容却始终一团和气。即使他仍是沉睡,即使没有半将醒的迹象,仍是轮番值守,像是这样就能把他唤醒,或是多尽上一份心意。 弘历和弘昼每日跟着师傅念书,散了课便到胤禛房里去看阿玛,坐上一时片刻回到自己房里,像是突然长大了懂事了也不再来缠着我讲故事。偶尔在院中碰到乖巧请安,并不多话。 这样的府,该怎样有笑容。这样的一个家,又该怎么支撑着度过寒冬,随着渐暖的春风好起来。 最要命的是年氏的女儿,身体原就虚弱在这个即将过去的冬天又染了风寒,的身子哪里承受得住。太医的药总是温补调理,对这个弱女孩更是,只怕虚不受补。可是如此医治何时能好?眼看着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年氏的情绪日渐低落,每每抱着孩子坐在床边无声地哭,我连劝慰的话都不出口。 她的孩子命都不长,我知道,这个孩子会活多久?我不知道。只是此时,在这么一团混乱的情况下,我绝不能让她死在我的管制之下。即使胤禛不会讨我的责,即使我不怕年氏对我再多一分不喜,也不能给年家添堵。其中的道理,我懂。 我的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满腹委屈,无从也无处诉。看着床上始终不曾睁过眼睛的胤禛,更是疼得厉害,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从隐隐作痛变成真切的挖心剜肺。 头抵着房门看坐在屋里的各色女人,全部一身浅淡衣裙,在我晕眩的视线中变成了一道道白,凛冽的白,衬得床上面无血色的男人更显虚幻飘渺。 厅里那张硕大的虎皮伏趴于地面,嵌在眼中的黑水晶闪着幽深的光,像是发现了我的存在目不转睛地盯视。它像是变成了守护房内沉睡主人的瑞兽,好似我是进不得的女人,不许我靠近半分。只要我稍有动作便会扑将过来。 我不敢再想,耳中却仿佛听见曾经回响在院上空的唢呐声,呜啦啦地越吹越远。 那得是多少年前,我怎么还会记得如此清晰。我以为在这段日子很多事都淡忘,原来只是尘封不去碰触。一旦忆起,便翻涌而回,躲闪不及。 那时也是四处皆白,即使是在炎热六月,细雨连绵犹胜今日鹅毛大雪。 是不是开春了?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