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断断续续,声音底下透着些微战栗,还未说完,便听到女子隐忍呜咽之声。 连从来放浪形骸如凌景深者,听得这样暧昧入骨的声响,也竟忍不住脸上薄红起来。 他自诩也是个天底下排的上号的没正经之人,不料……在这天底下排的上号的最正经之人跟前,也是甘拜下风了。 景深红着脸,便咬了咬牙,锁眉恨道:“罢了。自管胡闹就是!” 转身往外走开,却又不愿真个儿走开,毕竟来了,竟要见上一见,问问详细才好,何况外头几个太医在,倘若撞了进来…… 幸亏里头的人还算是个知道些节制的,如此小半个时辰罢,竟缓缓消停了。 景深不动声色坐着,心底却盘算到底是该入内,还是等着……谁知正浮想联翩,却听得脚步声响,景深心中一震,抬眸看去,却果然见自内室缓步出来一人,站在门口上,望着他微微一笑。 头发已经重新绾好,更换了一身儿干净的月白色缎袍,脸上的灰渍早被怀真擦得干干净净,此刻的脸色,反透出一种微润的红来,眼波流转,唇边带笑,如斯神采,更哪里是个受伤极重的。 景深扫了一眼,便点头道:“我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唐毅走到他跟前儿,见有一碗凉茶在,举手要喝,景深按住他手腕:“这是你家里,你纵然口渴了,也不该随意喝这凉东西,何况你先头不是吃了药么?怎好再喝茶。” 唐毅道:“你倒偏是心细。”当下果然叫了丫头进来,重新添茶加水,自喝了一碗水。 这会儿太医们听说起来了,忙都跟着进来,见唐毅坐在跟前儿,一个个惊啧不已,如众星捧月似的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道:“大人!如何这就起来了?使不得,倒要好生躺着静养两日才好。” 景深心想:“他躺着倒是躺着了,只不过仍不得静罢了。” 三人说着,各自道了声“冒犯”,当下手上更也不闲,一名便忙诊脉,一名给他解衣,这才露出肩头跟背上的各处伤来——便给上药。 景深原本还有些戏谑之意,见状,神情便复又凝重起来,一时也凑上前,把他的手脚四肢细看了一遍,幸喜不曾伤筋动骨,才又略松了口气。 太医们又诊过之后,说了好些留意事项,便又出外商议药方子。 景深见他们又去了,才望着唐毅道:“我知道你的心……只不过你毕竟才伤着,怎么竟然……”看里屋一眼,便没说下去。 唐毅道:“怀真睡着了。你说话小声些就是。” 景深低下头去,思忖了片刻,才道:“罢了,横竖你自个儿的私事,我不必理会。你只说今儿在军器局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又是无意中出了事故儿?” 唐毅见他问到了点子上,面上的笑才敛了几分,眼中透出几分冷意,道:“若不是我及时把些火药拍到了湖里,只怕半个军器局都要被夷为平地,也还牵连旁边民居……若真的生出这样大的事故来,惹动了民怨,将来军器局寸步难行还是轻的,只怕重则不复存在。” 景深想了会子,道:“你还漏了一点,为何单单正好是你在的时候出事?” 唐毅叹了口气,眸色沉沉。景深瞅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了疑心之人?” 半晌,唐毅才道:“这军器局因出过几件事,故而管制上十分严格,出入都要腰牌,且要报口令,倘若有外人,一概不许入内,纵然是应尚书亲临,也要出示腰牌报上口令,巡逻守卫更是森严,寻常人要厮混进去谈何容易。” 景深说道:“可这行事之人偏偏有这份本事,也忒过可怕了。” 唐毅点头,忽地悄声问:“诏狱那边儿……可保万无一失?” 景深道:“自管放心,连日来,纵然是胭脂跟浣溪都不曾放她们出门。” 唐毅道:“我已经无事了,你且回去坐镇,务必要严防死守,保着不透一丝儿风,我已经有了法子……定会让这奸人自露马脚,无所遁形。” 两人商议妥当,景深不再逗留,起身自去。 这边儿唐毅静坐片刻,心底波澜涌动,眉头也不觉微微皱起,思来想去,终于缓缓吐了口气,拿定了主意。 他迈步进了内室,却见榻上,怀真竟已醒转过来,正坐着发呆,忽地见他进来,便咬着唇,转开头去。 唐毅走到跟前儿坐了,便去拉她的手,怀真把他手臂推开,回头瞪向他,却并未做声。 唐毅见她发鬓凌乱,脸上轻红未退,便道:“恼我了?”见她不理会,低头叹道:“先前我也不知……竟是怎么了,整个人有些忘形似的,多半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也做了……” 怀真皱着眉闭上双眸,听到这里,便道:“罢了……三爷别说了。”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