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推门而出,深吸了口气,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 当晚,傅煜仍去南楼用饭,攸桐亦以美食招待。 临走时,傅煜才将那封拟好的和离书给她,让她瞧瞧有无不妥,而后回两书阁歇息。 白绢上墨迹滞涩,看得出他落笔时的心情,攸桐看了两遍,叹口气,收了放在枕边,坐在床榻边发呆。内间里热水备好,春草来服侍她沐浴,叫了两声,攸桐才回过神。原本正带着烟波熏衣裳的许婆婆瞧见,多瞧了两眼。 她是看着攸桐长大的,跟着到了齐州,和周姑一道管着满院的丫鬟仆妇。 只是她上了点年纪,攸桐怕她累着,甚少请她劳动。 但许婆婆的那颗心,却时刻系在攸桐身上,留意照顾。 自打那日负伤回来,攸桐便添了心事,时常出神,许婆婆瞧得出来。而今晚她的神情,更是异于往日,许婆婆担心,等攸桐沐浴后坐在榻边擦头发,她便端杯茶进去,递个眼色,□□草和烟波先出去。 攸桐见了是她,便起身道:“这些事交给春草她们便可,婆婆早点歇着吧。” 许婆婆添了皱纹的脸上笑意慈和,“天色还早,回去了也睡不着,想说说话。” 攸桐满腹的心事,不好跟春草她们说,更没法跟周姑提及,便请她一道坐下。许婆婆原是薛氏身边的人,上了年纪有阅历,早先攸桐初入傅家,处境艰难时,也常帮着排解。这会儿见攸桐黛眉微蹙,便接过栉巾,慢慢帮她擦头发,说些家常起居的事。 说到一半,因提起傅煜,顺势道:“这两日,我瞧着少夫人是有些心事吧?” “婆婆果然细心。”攸桐抓住她的手,轻轻握住,往枕头下瞥了一眼,道:“有件事,我先前没跟人提起,不过如今总得说了。我……要跟将军和离了。”她取出那副白绢,轻轻铺在榻上,“和离书已写好,等明日禀明长辈,过了文书,这事儿就该定了。” 她说得声音颇低,许婆婆却是被惊得不轻。 “和离?”她压低了声音,“怎么忽然就要和离了?” “也不是忽然,只是先前我没露口风。” 许婆婆愣住。在府里时,攸桐虽骄纵任性,但嫁到傅家,从种种行事来看,自家姑娘有主意,她瞧得出来。这白绢既然摆在跟前,想必事情是无可挽回的了。她抚着攸桐的头发,瞧她秀气的脸上神情低落,半晌,叹了口气。 “也罢。当初姑娘刚嫁进来,吃了那么些苦,我都瞧在眼里。说实话,那时候我还怨过,老爷和夫人怎么就允了这婚事——这府里虽门第高贵,但从主子到仆人,有几个拿你当少夫人看?我瞧着心疼,却也没法子。” 攸桐没说话,只苦笑了下。 当初那段日子是如何挺过来的,唯有她心里清楚。 即便看得开,能守在南楼安稳度日,但远嫁而来,被仆人议论、被长辈冷落,还要每日片刻不落地去问安当摆设,热脸对着冷屁股,谁心里能好受?归根结底,是魏家势弱,她又无处可去,为了过得安稳,只能谨慎应对傅煜,求个立足之地而已。 “好在,后来夫君肯照拂了,那些事不提也罢。” 许婆婆颔首道:“是呢,比起刚来的时候,将军确实好了许多。先前说涮肉坊的事,我记得你说,将军还答应帮忙?” “对啊,我也觉得意外。甚至这回答应和离,也在我意料之外。” 许婆婆便笑着帮她捋了垂落的头发,“将军这般男子,能做到这地步,确实难得。其实……”她顿了下,将那和离书收起来藏好,温声道:“夫人远在京城,管不到这事,我却是想劝你留下。将军虽冷硬,待你却好,如今已是这样,等往后感情更深,还怕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老夫人那里纵严苛,有将军撑腰,还怕什么?” 有傅煜撑腰,当然不用怕。 可是傅家密谋天下,傅煜肩上的担子极重,外面有许多事得用心料理。他愿意照拂帮助,是他的好意,她却如何心安理得地叨扰? 老夫人那性情,即便有傅煜顶着,也必定不喜她时常外出开店,总有龃龉隔阂。 南边乱事虽平,未必不会再有人生事,皇家式微,傅煜随时都可能披甲纵马上沙场,数月半年不回家。那是拿性命去拼的事,岂能心有旁骛,为女眷这点琐事分神?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