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之妻,哪能不心痛? 病榻跟前,他和傅煜一道许诺,会护住傅家众人,不叫傅昭冒死杀伐。 那之后,傅昭便成了傅家唯一不能上阵男丁。 傅德清仍会教他骑射弓马,以作自保之用,平常得空时,更多的却是催他读书。管教傅昭也不像当年对傅煜兄弟那样严苛,傅昭起初自是乐意,觉得坐在屋里读书,比之在烈日苦寒下习武要轻松得多,也结识了许多好友。渐渐的,少年人意气渐生,满城皆赞傅家儿郎英豪、傅煜威名震慑敌军,他身在其中,岂能不羡慕? 奈何傅德清已然许诺发妻,觉得傅昭即便不在行伍,将来也能在旁的事有作为,便不许。 傅昭便只能临渊羡鱼。 他孤身站了大半天,直到薄云遮日,又慢慢挪过去,好几炷香的功夫后,才回过神。 “走吧。”少年郎的脸上已然收敛了方才的复杂神情,道:“进城用饭。” 攸桐瞧着他,终是没多说,只默默记在心里。 …… 傅煜走后,府中一切如常。 就只是寿安堂里比从前热闹了许多,攸桐每回去问安时,也能看到傅老夫人那张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不得不说,在讨人欢心这件事上,沈月仪确实比她强,那张嘴像是抹了蜜,句句都能说到老夫人心槛里。 老夫人被哄得心花怒放,每日问安的氛围也不像从前沉闷。 而攸桐,亦悄然铺起了后路。 开食店和涮肉坊,厨子是最要紧的,夏嫂一人不足,还需另寻靠得住的能人,早点磨合。 天底下厨子虽多,肯钻研的却寥寥可数,秦良玉说的那厨娘能将百叶肚做得美味,可见是琢磨透了清洗的难关,是个能为吃食下功夫的人。她当日听闻后,便颇为惊讶、念念不忘,如今得了空,便琢磨着该探问她的下落了。 此事最好是直接问那位秦良玉。 这日,攸桐照常送了几盘菜过来,倒是难得的清净——沈月仪母女不在,长房的婆媳也没踪影,据周姑说是沈飞卿新官到任、诸事妥帖后,设了个小宴,一群人赴宴去了。比起往日的言笑晏晏,寿安堂格外安静。 攸桐进去时,隔着珠帘,看到傅老夫人正歪在榻上打盹。 伺候她的大丫鬟叫金莺,见春草手里拎着描漆食盒,便忙接过来,笑吟吟地道:“老夫人刚歇下,少夫人坐会儿吧,我去沏茶。”才说完,便听里面老夫人道:“是谁?” “是南楼的二少夫人,送了几样吃食。” “拿进来吧。” 金莺遂请攸桐进去。 先前寿安堂里那事闹得虽不好看,傅德清劝过后,老夫人倒收敛了许多。这回从京城回来,态度显然也稍有不同,在攸桐送上京城备的礼物时,说了些客气场面话。攸桐知道傅家各屋常会给寿安堂孝敬吃食,偶尔想起来,也会叫人捎带多做一份送过去,算是报答傅煜在京城为她撑腰,也算是给他面子,免得闹太僵了自讨苦吃。 起初老夫人淡淡的,收了便罢,后来兴许是尝过滋味,偶尔会提两句。 这回攸桐进去,她的态度也是如常,瞥了一眼,道:“是什么?” “做了乳鸽汤和芋头,都炖烂了。老夫人尝尝吗?” 这会儿是后晌,老夫人隔着食盒闻到隐约香气,便道:“尝尝吧。” 金莺遂揭开食盒,拿小碗盛出来。那乳鸽肉嫩,炖得香味扑鼻,芋头虽是司空见惯,用料却极好,焖得软糯不说,碗底浓稠的汤也极味美,汤汁都渗到芋头里面去,拿银勺挖一角,蘸满汤汁,入口即化,滋味诱人。 老夫人尝了尝,随口问是如何做的。 攸桐便解释给她听。 嫁入傅家半年,老夫人的性情她算是摸到了两分——早年贤良淑德、清心寡欲,到如今老了,虽享受荣华富贵,屋里却连香也不熏,更不贪嘴。这东西尝尝便罢,哪怕做成玉酿琼浆,也不会令老夫人贪恋。 攸桐还没天真到拿吃食打动她的地步,但拿吃食敲门,却是可以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