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焕然眯起眼睛,总觉得米田果出现在菜站和副食店是一件非常新鲜的事,“你也买鸡蛋?”往边上挪挪,“挑吧,用不用手电筒?” “我不买鸡蛋。”田果摆摆手,“我是来借自行车的。” 之所以犹豫了一阵才说,是因为那个年代自行车属家庭大件商品,万一弄坏了碰坏了,主人家心疼。 钮焕然看她一眼,没多问也没多想,大手一挥:“行,骑走吧,记得一会儿还回来。” “谢谢啊。”田果屁颠屁颠朝着“飞鸽”跑了过去。 谢谢? 钮焕然语塞,今天田果确实与往日不同,从小到大哪里听她说过这个词?他抬起头默默朝天空望一眼。 二八男式大横梁是个大家伙,田果会骑自行车,拍戏时现学的,但这种型号的从没摸过。 她不紧张,但是两条腿无故发软不听大脑指挥,坐上车刚蹬了一下,身体带车一并朝左边歪去...... “啊!” 预想中的狗啃泥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 “不会骑车就赶紧下来!”钮焕然一手扶车把,一手扶田果,他心也是够大的,从没见过田果骑车竟然就敢把“飞鸽”借给她,万一摔坏了赖谁? 刚才田果那一嗓子喊大了声,此刻周围人都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钮焕然轻咳一声,扶住田果的手改扶车座。虽然改革开放了,但男女还是收受不清。离远点才能图清净。 虽然钮焕然在心里觉得他不在乎这些,但他不想让田果卷进是非。毕竟,她已经够倒霉了。 田果一脸歉意乖乖下了车。“谢谢啊,要不是刚才你扶住车,我就摔地上了。” 钮焕然白她一眼,语气淡淡:“别客气,我是怕车摔坏了。” “我知道。”田果捋捋头发,她可没那么自作多情。 钮焕然把车重新立好才问她:“你要自行车干嘛?回家还是去哪儿?” 田果大致说了情况。钮焕然听后扯扯嘴角:“就这事啊。”大手伸进风衣内侧,掏出一个黑色皮夹,抽出一张面票递给田果:“甭回家了,我这儿有,一斤还是两斤?” “一斤。”田果没客气。 “一斤够么?”钮焕然手里停了一下,田果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生怕他反悔,赶紧说:“一斤足够了,给我吧。” “你倒真是不客气。”他笑笑,把一斤的面票给了她。 田果买完面条走出来时,钮焕然还蹲在菜站门口照鸡蛋。快下班了,营业员已经等得不耐烦,从马扎上站起来,一边把竹筐里的三只活鸡揪出来放进笼子,一边催促:“焕然,快点行不,快下班了,我还得上幼儿园接孩子去呢。” “放心,耽误不了你。”钮焕然嘴上应着,动作依旧慢条斯理。 营业叹口气,与另外一位营业员一起把鸡笼子抬进菜站。 田果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想了想叫了一声:“焕然哥。” “说,什么事。”钮焕然不看她,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审查鸡蛋。 “刚才谢谢你,回家吃完饭我就把粮票给你送过去。” 钮焕然点了一下头,把手里的鸡蛋放进篮筐,又从箱子里拿起来两个。待田果走出两三米,他忽然说了一句:“你甭找我了,晚上我去找你。” “行。”田果回头应了一声。 晚上吃完饭,田果正站在外屋刷碗,只听院子里“咚咚”两声,钮焕然又轻又快地敲了两下门。玻璃窗上挂着碎花布帘,屋里黑,外面也黑,可有月光,将他的身子在碎花布帘上拉出一道悠长的影子。 “焕然哥来啦,快请进。”田果打开门,笑容满面地说。 钮焕然应一声,低头借昏黄的灯光看她滴水的手:“刷碗呢?” “嗯。”田果点头,“你吃饭了吗?” “还没,一会儿吃。” 田果这时才注意到钮焕然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大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东西,似乎有些重量。她没问,对他笑一下,然后挑开门帘说:“里屋坐吧,姥儿,焕然哥来啦。” 下午卖面条的事姥姥都听说了,听见焕然走进来,赶紧招呼他坐在自己炕上。 田果家有两张床,姥姥一张,她一张。田果那张是七十年代流行过的行军折叠床,有点矮,四角用碎砖头点起一些高度,上面褥子也不多,薄薄的,但收拾得很干净。 钮焕然看看田果的床,上面淡米分色床单绣着吉祥如意的牡丹花。 “焕然,坐这儿。”姥姥床上的褥子也不多,特意把靠墙用来防寒的一块海绵垫子拿过来让钮焕然垫在屁股底下,“你是矜贵的少爷,这屋太冷,来,把这块垫子垫屁股下。”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