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也是关心则乱,不过妾身看阿瑶应该没事。被邪祟附身之人大都乖张暴戾,哪会像阿瑶现在这般心思灵透。阿瑶快别不高兴了,你阿爹也是不放心你。” 被她劝着胡九龄又放下几分戒心,抬头看见阿瑶撅着嘴,脸上就差用毛笔写上“不高兴”三个大字,他条件反射地开始耐心哄劝。 “你阿娘说得对,阿爹这不是关心你?快别生气了,小嘴再撅就要成小猪嘴了。来喝碗鹌鹑汤,炖汤的厨子可是府台大人府里出来的,阿爹知道阿瑶爱喝汤,专门给你请回来的,尝尝合不合胃口。” 拿起汤勺将牡丹锦鸡菊瓣碗中舀到八成满,胡九龄拿汤匙轻轻搅拌吹着,一直到隔碗的温度不凉不热,他才巴巴地递到阿瑶跟前。 自从阿爹死后就再没人这般耐心地给她吹过汤,熟悉的一幕牵动阿瑶思绪,双眸中升腾起一层薄雾。 胡九龄急了,“都是阿爹不好,阿爹不该怀疑阿瑶。阿瑶冰雪聪明,想明白这点人情世故又算什么,不哭啊。” 越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阿瑶越发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这会听到阿爹最后近乎哀求般地三个字,她本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 俯身扑倒阿爹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味,前世三年的孤苦伶仃、眼睁睁看着家道中落的无力、得知真相时对宋钦文的怨恨、以及被沈墨慈扎成筛子时的疼痛,各种情绪一齐涌来,在最让她安心的怀里彻底释放。 眼泪决堤任凭悲伤宣泄,她只觉有一双温柔的大手把她抱在腿上,如幼时那般轻轻摇晃着,耐心地哄劝着。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把泪水哭干时,抬头就看到阿爹原本自带三分笑的脸愁成了苦瓜。本来精心打理的胡子沾上她的鼻涕眼泪,一绺绺张牙舞爪,凝结成奇怪的形状。 “不哭了?” 胡九龄长舒一口气,宋氏奇怪道:“阿瑶是怎么了?” 将所受委屈全都哭出来,阿瑶只觉神清气爽。红肿的双眼直盯着阿爹胡子,恢复理智后她又有些难为情。 “阿娘!”顿了顿,她随口说道:“还不是阿娘,刚才拿女儿跟个石猴子比,女儿才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什么破孩子!宋氏目瞪口呆。先头的不适过后她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以前阿瑶对着她礼数很足,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这虽不是什么坏事,但礼数都是对外人的,嫡亲母女间哪用得着一板一眼。如今阿瑶娇声指责,挂满泪痕的小脸上无丝毫怨恨之意,亲昵之态让她倍感舒服。 “还说自己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看你那副猴样。” 阿瑶将阿爹脖子楼得更紧,十三岁的姑娘身段刚刚开始发育,乍看起来还一团孩子气,缩在高大的父亲尽显娇气。 “阿爹愿意让我扑棱!”阿瑶吐吐舌头。 宋氏眉眼洋溢起愉悦的笑容,心下却越发笃定:阿瑶肯定没染什么脏东西,不然怎么会如此惹人怜爱。此时此刻她彻底理解了老爷心情,这样的小娇娇,真是让人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宋氏一个,晨间的浓雾散去,城中心锦元街两侧商铺开门迎客,街上挑着茶水炉卖各色早点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锦元街东首一处闹中取静的茶楼,苏州评弹柔软的语调自楼内隐约传出,二楼包厢内临床坐着位玄衣少年,少年对面坐着位身背罗锅的老僧。 老僧正在烹茶,炉子上滚沸的泉水冲进紫砂壶中,连续几遍温好茶壶后,放进一小撮茶叶。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多久袅袅茶香传遍整个包厢。 倒一杯给对面玄衣少年,老僧微微挥袖请他品茶,自斟自饮后满意地点头。 “青城山泉甘甜,泡出来的茶水倒是有滋有味。” 少年不置可否地点头,入鬓飞眉下深邃的眼睛看向窗外,隐约眺望远处宁静幽深的宅院。 “传闻这泉水还是从胡家地头流出来的。” 听到胡家,少年终于收回目光,捧起茶盏皱眉尝了一口。甘甜的滋味传来,想到记忆中那张同样滋味的小脸,他眉头微微舒展。 “胡家?” 老僧假装没看到小侯爷陡然和善的面色,状若无意地说道:“正是青城的皇商胡家,山泉自胡家别院的一处缝隙发源。因滋味清甜,城中不少人家喜欢用来酿酒烹茶,每日清晨去山脚等候取水的人家不知凡几。胡家知道后非但没阻拦,反倒趁别院翻修时整理山泉脉络,以青石在山脚修一池专门蓄积泉水,方便其他人家取用。见微知著,侯爷,胡家仁善由此可见一斑。” 玄衣少年正是奉皇命前来督查今年青城绸缎市场开市的定北侯陆景渊。因近年来北狄蠢蠢欲动,大夏边境不稳,几十万兵卒驻守在那,每日所需军费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眼见国库吃紧,今上便将目光投向了富庶的江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