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扬对这个说话像演戏的老头莫名有好感,把袋子搁桌上,说:“你才呆小半月,我去年在这都困了小半年。” “那不一样,你年轻人,我都一把老骨头了。” “我还年轻啊。” “啊,比我小的都年轻。” “这定义够宽容的。” 何彦锋拿过钱包,动作比前几日灵活了点。 赵晋扬接过钱,说:“要我推你去楼梯间吗?” “好啊!”何彦锋把烟盒拿在手里。 知道赵晋扬手不方便,何彦锋这回关注多了些,不时暗叹不容易。外头护士和谁的说话声险些错过。 “又来看何老师啊。” “嗯,刚好有空。” “哎——”何彦锋就近拍拍赵晋扬胳膊,刚好是右手,情况紧急钝化了这特别的触感。“我女儿来了,烟先帮我收着——” 阿扬的出世润滑了许连雅和许彤之间的摩擦,何彦锋对阿扬的慈爱也终于让她接受了父亲的角色。 何彦锋尤其重视在女儿面前的父亲形象。 赵晋扬接过强行塞来的烟盒,只见何彦锋迅速扒开塑胶袋,挤开一次性包装盒,挖了一小块榴莲塞嘴里。 病房里味道更浓郁了。 才含到嘴里,何彦锋忽然又发出哀鸣,“哎,我……”做贼心虚的他忘了刚才没抽烟,只得狼狈咽下。 短短几秒,变脸似的一幕,赵晋扬不由发笑,替他收好烟盒。 “爸,又吃榴莲啊,门口就闻到——” 许连雅掩鼻进来,看到床边站着的男人,最后一个“了”也像被掩住,突兀消失了。 意外重逢的感觉仿佛被相机闪光灯晃了一下,眼前、脑海瞬间空白。 这些年的爱和怨还没浮上来,第一印象狠狠挠了她一下。 赵晋扬老了。 他只比许连雅大三岁,看上去比三十九岁的何津还苍老。 人的外表像这大地一样,千沟万壑还是青山绿水,背后的岁月是侵蚀还是滋养一览无遗。 他比以前还瘦些,不是羸弱的瘦,那站姿和身板依然带着莫名的力量感,但她总觉得如果再稍微胖些,他会更好看——让她心安的福相,证明他这几年不完全是磨难。 当然她也不见得年轻了,每次一笑,眼角的细纹也跟着戏谑她的年龄。 同样震惊的还有赵晋扬,刚插/进裤兜放烟盒的手迟缓地掏出来,无措地拉了拉衣摆。 何彦锋看她瞅向那老板,忙说:“这是外面水果店的老板,叫他帮带个水果的。” “哦……”许连雅站到床的另一边。 两个人一左一右,如门神一般,何彦锋像一个刚拉开门探头张望的老头,跟门上沉默的两位不是一个世界的。 老头看向左门神,“那个麻烦你了,一会我让我女儿来就好了。” “哦……”赵晋扬点点头,又看着对面人一眼,低下头走了出去。 “今天怎么得空来了啊。” “哦……”这像她词库唯一的存货。 “……” “没什么。” 许连雅不记得何彦锋说过些什么,好像他只是嘴唇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记得呆了多久,时间有没有短到让他觉得敷衍。甚至连榴莲味道也稀薄了。 许连雅别过何彦锋,匆匆下了楼。 她几乎是冲出大楼,出了楼宇却强行停下。 赵晋扬果然还在门口那,他捻灭了烟头,唤了一声:“连雅。” 许连雅又大步往门外去。 “连雅——” 赵晋扬跟上去。 他们之间只有几步之遥,赵晋扬跑一下就能追上她,但他没有。他就这样跟在她身后暴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口。 这样的速度让心跳加速,让胸口起伏,仿佛这样就能掩盖重逢带来从心底至全身的战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