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霍晏送回家。 这一路上车水马龙,外边嘈杂,陈平之闭目养神,随手抛出去两个问题:“你觉得科举对普通寒门子弟有什么益处?” 霍晏一直在走神,听到这句话,忽然回过神来,眼底尽是茫然之色,支支吾吾了半天答不上来。 陈平之睁开眼睛:“科举制改善了之前的用人制度,彻底打破血缘世袭关系和世族的垄断。” 霍晏轻轻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阎良花提出,要大批量的收拢人才,而有些人有能力,但文学上并不出色,所以可以多加一种考试方式,明经。考帖经、墨义,你觉得怎么样?” 霍晏有些发懵,他们讨论事情的时候,自己脑海当中嗡嗡都是念头,经常走神,压根没听清楚他们讨论的内容。 陈平之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不由得冷笑一声:“我今日带你出来是只为吃饭吗?我带你出来交朋好友,看一看上进者是如何学习谈吐,你竟是半点都没听进去,我只带来了个躯壳,灵魂跑到哪儿去了?” 霍晏觉得羞耻:“我……走神了。” “你岂止是走神,你是什么都没听进去。”陈平之觉得头痛,虽然早就已经对霍晏不抱希望,但好歹是钱太清的儿子,至少谋取个一官半职,为民稍稍请命也好。 所以当阎良花提出明经的时候,他是很心动的。 进士重诗赋,明经重帖经、墨义。所谓帖经,就是将经书任揭一页,将左右两边蒙上,中间只开一行,再用纸帖盖三字,令试者填充。 墨义是对经文的字句作简单的笔试。帖经与墨义,只要熟读经传和注释就可中试。 诗赋则需要具有文学才能,按照霍晏的能力,这辈子都别想中科举。 霍晏的神态越发萎靡:“我本也不懂这些……” “所以才让你听。”陈平之的神态越发冷:“以不会当借口,这辈子什么都不会像个废物一样的活着,顶着你这张脸招摇过市吗?” 霍晏:“长得像父亲是我的错吗?” 陈平之难掩失望:“或许是吧。每次看着你总能想起钱太清,你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上进心,都不该自暴自弃。” 霍晏扯了扯嘴角,他是真的学不会,东西看在眼里,转眼就忘,早上读的书到了晚上躺在床上,他一个字儿都不记得。他半夜爬起来,在灯下把一个字一个字认回来。第二天一睡醒又忘了干干净净。 他没天赋,却有一个强大的父亲,这便是虎父犬子。 他怯懦的说:“你从认识我那天开始,我就是这个样子,就算你是刀子也雕刻不成朽木。” 陈平之恼羞成怒:“所以呢?你就一直当朽木吗?看看你们霍家,现在靠着一个女人顶着门柱,你大哥还有点自尊心,已经上了战场。你是一个男人,你现在能做点什么?” “大概可以去死吧。”霍晏回答。 陈平之一脚将他踹下了车,让马车扬长而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霍晏从地上爬起来,将身上的尘土打掉,然后从后门回了家,就像是一颗被阳光过度普照过的小草,没有一丝精神。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丫鬟小厮们离开,不要打搅他读书,但进了书房后,直接蹲在了地上。 看着满屋子的藏书,据说都是父亲留下的。 那颗懦弱的心突然就被四分五裂的撕裂,鲜血洒的四处都是,他愤怒的冲上前去把书拿起,狠狠的摔在地上。 书籍被摔得乱七八糟。 朝霞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香囊和糕点:“二少爷,奴婢给您送……” 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一片狼藉。 霍晏蹲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身边都是乱糟糟的书,像是被抢劫过一样。 朝霞惊呆:“少爷,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您了吗?” 霍晏喃喃道:“我为什么是钱太清的儿子?” 朝霞:“钱先生那么厉害,好多人都羡慕您呢。” 霍晏用指尖捂住了眼睛,不一会儿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我不想当他的儿子,如果不是他的儿子,我就可以当一个普通人。像这种不负责任的父亲,谁很稀罕他这张脸吗?世人把他捧得高高的,在我看来他什么都不是。” 朝霞为这一番话惊呆了,她的手都在颤抖:“您不能这么说,钱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学识渊博,待人和善……” “我宁愿没有这个父亲。”霍晏一字一句的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