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姊谢秋盈,也比不得生母是大长公主、得封翁主的谢映棠,可她为人谨慎,丝毫不曾得罪过任何人。 可偏偏都嫌她身份低贱,好像沾上她都是晦气一般。 还连带着净安表姐。 许净安之母本是谢族嫡三小娘子,嫁于刺史许达为妻后,不久便病逝了,老夫人怜惜净安,将其接入谢族,净安自觉处境艰难、无依无靠,便如履薄冰,极会看人脸色,事事做得也算周全,讨人欢喜。 可在老夫人面前受宠是一回事,私下里少不得有人嫉妒,频频出言奚落,就爱看她面子挂不住的样子。 众人正在说笑间,忽然插入一道清亮婉转的声音:“在我谢族府中,庶出又如何?焉有任人欺负之理?” 四周奚落嘲笑之声戛然而止。 众女一时噤若寒蝉,纷纷让开身子,往声源处看去。 青衣侍女侍立在身后,簇拥着两个并肩行走的小娘子,一人正面色嘲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一贯没什么好脸色。 另一人拥着雪裘,鹅黄色衣裙精美华贵,如画容颜在雪地里愈显清冷,一双桃花眼霎是夺目摄人。 正是谢映棠。 谢映棠的目光慢慢扫过每一个人,嗓音不大,字字却带着讽意,“别总是在背后揣测人意。我昨夜让红杏代为告知我染疾之事,你们是觉得我骗了你们?” 无人敢应一声。 许净安迟疑片刻,走到近前来,对谢映棠屈膝行了一礼,关怀道:“棠儿身子好些了么?” 谢映棠伸手拖出她双臂,笑道:“表姊客气什么?昨日身子不便,拂了姊姊的面子,实在是抱歉。” 许净安展颜一笑,忙回握了谢映棠的手,道:“今日也不迟,来,我特地给你占着座儿呢,过来坐罢。” 许净安牵着谢映棠的手走到石桌前桌下,众女看谢映棠渐渐缓和了脸色,慢慢地开始说话,将之前尴尬之事悄无声息地揭了过去,连带着对谢秋媛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谢秋盈心下暗讽,她作势想走,却被棠儿一把拉住手腕。 谢映棠冲她抬了抬下巴,眯着眼一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走什么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谢秋盈忍了又忍,才陪谢映棠一直坐到公主遣人来唤她们,谢映棠率先进了屋陪着母亲,旁的小娘子们先行入席去了。 “家家,今日阿兄也在席上吗?” 谢映棠亲昵地搂着母亲的手臂,软声问道。 谢夫人——奉昭大长公主秦姣闻言,笑着点了点宝贝女儿的额头,柔声道:“你阿兄昨夜很晚才从宫里回来,这几日,府上有贵客光顾,你阿兄可不能陪你玩儿。” 谁要他陪我玩儿……谢映棠心底暗道。 她避阿兄唯恐不及,这活阎王要是知晓她昨日干了什么,不把她扒一层皮才怪。 丝竹声清逸缥缈,席上杜康飘香,世族男子依辈分分坐两侧,内眷则坐于边廊之上,两侧掩映屏风,灯笼依次悬开。 成静坐在谢映舒身边,身后依旧紧跟着那两个宫里来的侍从。 酒盏半满,果蔬珍奇,案上鎏金光彩四溢。 成静却不碰酒盅,不吃果蔬,只低头与三郎说笑,传言此二人各有千秋,一为帝王亲信,一为当朝炙手可热之臣,倒惹人频频侧目。 却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看成大人笑意和煦,应是什么风雅笑语。 眼前忽地拂过一缕鹅黄衣角。 少年谈笑间,眼尾只瞥见一缕明灿钗光,绞着那极长的青丝,轻柔到风流。 他下意识抬眼看去,便见少女搀着公主从席上走过,脑后鹅黄发带衬得背影温柔秀丽,待她款款坐下,方才露出一双盈着春水的明眸。 温柔散尽,却是灵气逼人。 见是故人,成静不由得微微一笑,却也不多看一眼,淡淡收回了目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