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数日后,圣旨下。 都察院正七品监察御史张观火因检举有功,升任正四品左佥都御史。 张观火领旨后,入宫谢恩。宫人将他领到衔月宫中的最高建筑五凤楼上,接见他的却并非天寿帝,而是身着袒领襦服裙,外穿纱罗大袖的玉京长公主。 “陛下打累了双陆,正在隔壁小歇。张大人不妨先坐下,喝一杯茶。” 张观火带着上次见面截然不同的心情,在她对面的空案桌前谨慎跪坐。 长公主的贴身侍女缓缓为他案上空杯注入清茶。 翠绿茶叶在热水中打着旋儿,就像张观火此刻忐忑不安的内心。 侍女倒完茶,悄悄退出了这间屋子。 赭色的木质阁楼中,靠窗一面的四扇木窗大敞,碧空如洗,万里无云,一只飞鸟带着清脆的鸣叫掠过青空。 “长公主曾言,等下官位至左佥都御史一职,再来问其他问题。承蒙公主运作,陛下青眼,下官已官至左佥都御史。不知现下,长公主可愿回答下官的疑问?” 秦秾华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带着唇畔的微笑,她抬眼道。 “张大人想问什么?” “下官有两个问题。一是在长公主眼中,下官能够官至几品,二是长公主所求,究竟为何。” 张观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就如他的名字一般,他锐利直截的视线洞若观火,仿佛她说一句假话,立即就会被他看穿。 “张大人通识时变,勇于任事,一篇《十议》振聋发聩,可惜却无人赏识。众人只知大人有七寸不烂之舌,却不知大人还能拨乱反正,济时远略。” “于本宫眼中,大人乃经国之才。” 张观火心神震荡,一股热气从胸口往上直冲。 茶香飘散,袅袅上升的烟雾直往赭色藻井而去。 恰好一阵清风在此时吹来,吹散了茶雾,轻抚女子身上白雪似的纱罗,那纤美柔弱的身体裹在宽衣大袖中,也像要被风吹倒一样,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一分担心。 玉京长公主便是这样的美人。 一瞥一笑间轻易撩人心弦,而气质却令人难生亵玩之心。 “至于本宫所求……” 秦秾华微微一笑,悄然无声地将茶盏放回长案。 “本宫所求,不过千官肃事,万国朝宗;梧凤之鸣,彪炳日月。” 轻言细语,却胜过平地一声惊雷。 比先前更为强烈的动容涌上张观火心头。 他定定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玉京长公主,半晌后,起身走出长案一步,行君臣之礼。 张观火的额头抵在冰凉地面,心头却比任何时刻都要火热。 两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一切未尽之意,已在这个特殊的礼节中昭然若揭。 结绿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公主,陛下已醒了,请张观火进去。” “知道了。” 秦秾华起身,亲自扶起仍跪拜在地的张观火,状若平常道: “张大人,可愿和本宫一同面见陛下?” 张观火神色恭敬,揖手道: “下官求之不得。” 第75章 立秋后,天寿帝带着随行人员摆驾回京。 除了乌宝的韭菜徒长了以外, 梧桐宫一切照旧。 怜贵妃变成了穆才人, 她送来的十名宫人很识时务,纷纷自请调离梧桐宫, 其中尤以大黑最为积极。 好好的美貌宫女, 因为连扎一个多月的马步, 走的时候下盘有力,腰粗胯宽, 连宽松的襦裙都掩饰不住膨胀的下肢。 随着立秋那几日热过,接连几日的阴雨,气温骤然降低。 梧桐宫的宫人都换上了秋日的宫装,一片温暖的栗色。用完早膳后,秦秾华坐在妆镜前,从宫女所端的木盘中拿起一对珍珠耳饰,放在耳边比了比。 铜镜中已看不见少年身影。 和前几日一样,秦曜渊进完早膳后便不见踪影。她心中虽有疑问, 但按她性格, 只会自己观察推理, 绝不会开口质问。 华学近日已经放了授衣假, 家中有田的学子纷纷回家务农帮忙, 他不需上学, 每日早出晚归的究竟在做什么? 见友人? 称得上友人的同龄人都在宫外, 宫内谈何会友。 见情人? ……暂时不能刨除这个可能。 但若情人是普通宫女, 为何不和她说明, 央她把人要来也好日夜相见? 以他的性子,看上谁,必要整日黏糊,除非,此人身份不一般,关系不一般。 嫔妃? 太妃? ……总不会是天寿帝罢? 秦秾华赶紧掐灭这个可怕的想象,进入下一环推理。 最后一个可能于她而言,比前两个更难接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