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着桓先生也学过几笔山水,画别的不成,涂几笔溪水树木还是能看的。宋县令看儿子突然就趴下来画画了,连忙拉了他一把,劝道:“你要爱画咱们就停下来画,你这是做什么,小心跪坏了膝盖,晃花了眼!” 宋时舔着笔尖说:“只画个示意图,回头叫花匠按着种树就是了。咱们县里现在有银子了,堤边该种的种起来,路边该种的也种上,过几年到了秋天满县皆是甘果,也是桩遗爱百姓的惠政。” 钱该花就花,现在不花在百姓身上,等他爹升迁了,换一任县令回来,还不知要花到哪儿去呢。 宋县令知道自己做不了两年就要升官,也感叹着附和:“等你进京考会试时,说不定你爹就调到上县做知县了。到时候我儿在京里当个御史,爹在外头做官也受人尊敬,不会再有人像这武平县大户们般诬陷你爹了。” 再也不会了。 等他回去搞出油印技术,就把白毛女印上千儿八百份,送到建阳麻沙的书局去卖。麻沙自宋朝起就是天下图书聚合之地,各地书商都去那儿进货,他们把《白毛仙姑传》放在那边书店寄卖,卖得多少钱不要紧,只要能遍传四方就行。 这部诸宫调传唱到的地方,都得知道宋县令是个能为百姓做主,不畏豪强势力的清官,而上级的巡按御史们肯定都能知道黄巡按力主清田亩、镇压豪强,得了美名的事。清流最好名,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名声,说不定还要配合宋县令重演今日武平之事。 到时候他父亲就是大郑的海刚峰,人人敬他的名声,谁敢害他?那时他就不在父亲身边陪着,也不用担心了。 宋时微微一笑,撂下笔,把画好的概念图挂在窗口吹干,安安稳稳地坐车回了县衙。 到了武平县就到了他的地盘,想搞什么发明就搞什么发明。那份河堤植被概念图就交给他爹,寻来合适的买办为县里采买树苗,交衙役们盯着那些该罚银罚纸,却又罚不起的罪人以工抵罚。 他自己则做起了更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先叫木匠来钉油印机底盒、外框、纱网架,叫铁匠打出布满斜纹的千锻钢板、类似圆珠笔的尖头铁笔尖;再到库里挑出几种粗纱,用细木框绷起来做纱网,找玻璃厂要大块平板玻璃做调墨板…… 没有胶皮辊子,就用做球胆的猪尿泡裹在木辊子上代替。最麻烦的却要属油墨,因为要造油墨不光要用到猪油、羊油和墨,还得要肥皂——真正的现代肥皂调合油墨。他原先嫌自己制皂麻烦,又觉着古代香肥皂洗得挺干净,还能护肤,就一直没试过做肥皂,这回也得下手了。 先用草木灰和石灰加水加热,反应出浓度较高的氢氧化钠和氢氢化钾,提纯后再加油制皂。晾好的香皂切一小块下来搁在牛羊油里熬,边熬边捣均匀,再搁蜜蜡、熟麻油、墨炱调成浓膏,就成了油墨。 他连油墨都自己配了,也不再劳烦匠人,自己弄了张涂腊的桑皮纸,在钢板上简单写下“白毛仙姑传”五个大字,然后便夹在纱网上,用辊子沾着油墨在纱网上刷一刷,将油纸夹得紧实了,压下网纱,滚着印了一遍。 印的过程中是不小心弄了些油墨出框,辊压时又有些用力,压得网子险些变形,但印出来的纸上还是干干净净,只有一竖排工整清晰的庞中华硬笔书法印刷字。 可以!很好!他这么多年没写硬笔字,写出来还是挺好看! 宋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拿着木杆铁尖,像圆珠笔一样熟悉的铁笔,在那张腊纸左侧稍下方又写下一排——根据武平县清理隐田隐户实案改编。 第43章 刻好的蜡纸贴在纱网下,用铜簧片夹牢, 在印刷盒底铺上一张新纸, 再压下纱网, 用辊子沾上油墨柔和地上下滚一遍……一份工整清晰、字迹纤细的封面就印好了。 试验的接连成功激起了宋时的创作欲。 光是印硬笔书法的字体是不是太单薄了?内页写硬笔书法就行,省力, 封面是不是该多变换几种字体,提高吸引力?如今这毛笔盛世,读书人的审美比较偏向圆光黑大的馆阁体, 刻蜡纸时也可以用书画作假时常用的双勾填色法, 刻出毛笔效果来啊! 他觉着不错, 又拿了张干净的新蜡纸,在纸中间勾描了一个颜体的“宋”字, 然后顺着轮廓线内侧用钢笔尖一道道细密地排下去, 将字掏空。刻这一个字, 比刻刚才那一整张字还费工夫, 而且蜡纸刻完之后颜色变化不大,得相当仔细地盯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