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头脑一热的事情,惹了王上不喜。 李信回信辩白说绝对没有,以及这是王上对他看重,是希望他如祖父父亲一样灭义渠下南楚、军功封候,他将来一定可以做得比父辈更好云云,这才没被家法伺候。 秦王则继续巡游东郡。 然而东郡是秦国的飞地,而且占领时间并不长,所以各种反抗势力基本没有消停过,也因此,秦王为自己的安全考虑,是不可能和严江一般到处游玩的。 他最多能随着车队视察治下郡县,晚上就要回到东郡的郡城濮阳,在戒备森严的宫廷里歇息。 严江则可以带着陛下在濮阳城里游荡。 濮阳是真正的古城,在十几年前,这里还是卫国的都城,卫国是当年周文王亲封的诸候国,就是武王伐纣那个武王的亲弟弟,建国长达九百年,比东周西周加起来还长。 濮阳是卫国后来立的新都城,依然有四百年历史,这样的古国都城里还存有大量春秋时期的建筑制式和历史遗留,因为处于齐魏赵之间,这里算是文化充融交流之地,也出现过大量优秀人才。 各国变法人才基本都是从这里出去的,如魏国变法的李悝、秦国变法的商鞅、楚国变法的吴起、还有吕不韦、荆轲、聂政、子路…… “这些人卫国都不重用,真是可惜了。”严江非常遗憾,战国为什么是文化天堂,就是因为东边西边亮,卫国这小国不亮,咱们就去魏国,魏国这大国还不亮,就去楚秦赵齐,总有能看上我们的人。 陛下站在他肩膀上,看到着萧条的夜晚街道,陷入沉思,伸翅膀戳他,让他快休息。 严江明白他是想看这里人生活细节的意思,揉了一把鸟头,随意去敲了个街边一处住宅的门,门内警戒地问什么人什么事? 严江说因为秦王驾临,城中的客舍人满为患,他一旅人无处落脚,想问问你家能不能行个方便,可以给钱补偿,被对方戒备地拒绝了。 陛下飞上墙看了一眼,发现只有院内只老妇和几个小孩,没有男人,又落回严江肩膀。 严江又带着陛下敲了几家的门,被几番拒绝,终于找到一家有男丁、敢于收留旅客的穷困人家。 他给了一块盐做报酬,讨来柴禾,在户主的帮助下烧起热水,询问起为何街上人家都不愿意收住客人。 户主神色疲惫,叹息道:“还不是秦国征兵闹得。” 原来,秦国占领东郡后,因为东郡与赵魏皆靠得极近,濮阳大城人口丰富,这次桓齮攻赵,便大肆从东郡抽丁征兵,甚至达到了三丁抽二的恐怖人数,濮阳本是商贸繁华之地,出过吕不韦这等巨贸,可在秦法之中,商贸更是征丁的第一种,征不完商人才会从农耕之户中抽丁,一时间,濮阳民生凋敝,大量商户逃亡,百姓生活一落千丈。 户主看着五十许人,他怀念起当年卫国君主治下的日子,虽然那时卫元君不思进取,但治下从不扰民,哪怕卫国后来被魏国灭宋时顺手灭了,魏国也没有这么可怕的摇役,年满十七就要服“更卒之役”,一年一个月,要去修城墙、道路、河渠、喂养牛马……然后就是“正卒之役”一整年都要在军中训练维护城池卫。这都不算完,过了还有“戍卒之役”得远出边境戍边作战…… 户主说到最后,几乎泪水都要流出来了:“我今年已经四十七岁,没有几年活头,儿孙都被征走,也不知可有命归来,这日子如何过得。” 严江看了一眼冷漠地陛下,也叹息一声:“是啊,苛政猛于虎啊。” “苛政”在他肩膀抓了一把表示不满。 一人一鸟在狭小的草床上歇息,陛下的爬着字母表,表示卫国虽无苛政,但是灭国了啊,难道在你眼里,民比国更重要么? “陛下啊……”严江轻轻摸了它一把,看着窗外的月光,悠然道,“沙砾能起高楼、成宫阙,可你看,又有哪里的高楼宫阙可得永恒,沙砾不堪重负时,再华丽威严的宫阙也会倒塌,只有沙砾本身,永远不灭。” 陛下若有所思,看着阿江,未再言语,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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