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慕容檐说的平静,他抽出精钢锻造、修长笔直的刀,屈指在刃上轻轻一击。 刀刃振动,发出清越的金属声。慕容檐手指变幻力度,刀刃也振动出高低不同的音阶。 虞清嘉合着清越的击剑声,继续将方才那首歌唱下去。 “人各既畴匹,我志独乖违。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 雨后风来,沾着露珠的草哗啦啦晃动,萤火虫被惊起一片。少女清丽的嗓音在夜风中缓缓飘荡,刀剑本是金戈之声,可是此刻击剑声悠扬清越,竟然合上了虞清嘉的调子,契合无比。 虞文竣听到暗枭的叫声,急匆匆赶到信中所说地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虞清嘉站在草丛中唱歌,慕容檐击剑以和。虞文竣往来过许多宴会,听过不少大型演奏,然而此刻竟然不由停下,等这只乐唱完了,他才敢上前打扰。 用夜枭的声音传递信息是慕容檐想出来的办法,框架也由慕容檐一手建立。书信容易被拦截篡改,信号弹太容易暴露,靠声音传递反而是最有效又最安全的。他们模仿夜枭的声音,信号中不同长短的声音、不同高低的音阶,都隐含着独特的意思。声音传播距离远,一般人听到夜枭的叫声也不会注意,他们就靠这一套信息系统,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三年。 虞文竣最开始看到这套夜枭暗号系统的时候就惊叹慕容檐音律天赋惊人,而现在虞文竣对这一点的认识更上一层。虞文竣脑中划过许多想法,最后收敛起神色,上前说道:“嘉嘉,我总算找到你们了。你们没事吧?” 虞清嘉回头,只来得及和虞文竣打了个招呼,就被吓怕了的白芷等人团团围住。白芷摸到虞清嘉身上的衣服心疼不已,连忙取过披风,抖开了罩在虞清嘉身上。 白芷不住抹眼泪,她心疼给虞清嘉系紧带子,她看到下面的衣服,迟疑了一下:“这是谁的衣服?怎么看着像是男子服制?” 虞清嘉飞快往旁边看了一眼,慕容檐也早换上了全新的披风,火把光线明明灭灭,他又被许多人簇拥着,越发看不清了。白芷刚才眼里只有虞清嘉,并没有注意旁边的人,现在看到虞清嘉身上套着一件布料极好的黑色外衣,她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虞清嘉低头假装咳了两声,白芷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慕容檐听到声音,隔着众多人影,精准地朝虞清嘉这里看来。虞清嘉对他笑了笑,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慕容檐点头,脸上的神情又恢复冷淡。不得不说慕容檐这一出真把众人吓到了,手下本来是按例禀报每日朝野大事,谁知道再一回头,公子就不见人影了。他们被吓了个半死,明暗许多人都被惊动,然而等终于找到人,看到正主冷冷清清、完全不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大事的神情,他们喉头梗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虞文竣站在一边,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他想到慕容檐突如其来的消失,虞清嘉在峡谷时不管不顾往回跑的背影,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 邺都,皇城。 一丈高的地基拔地而起,汉白玉石阶层层推叠,铜雀、冰井、金虎三台高耸入云,彼此有廊桥相连,宛如天宫。红衣内侍飞快地穿过廊庑,停在殿前,伸手叩了叩门扉:“殿下。” “进。”慕容栩负手欣赏面前的花鸟图,听到声音,凑空朝后扫了一眼,“何事?” “颍川王,兖州高平郡地动了。” “地动?”慕容栩去年才刚从兖州回来,听到高平地动,无疑他也很惊讶。出于皇族之人的本能,慕容栩问:“何处地动?伤亡如何?” 内侍将最新传来的消息转述给慕容栩,他说:“这是今天早上工部刚刚得到的消息,估计现在,工部尚书已经去面见圣上了。” 内侍点到而止,没有继续往下说,慕容栩也对此心知肚明。听说今日皇帝在仙都苑游玩,恐怕,不会有心思听工部尚书禀报朝事。 慕容栩可不敢对自己的父亲说什么,他停顿了一下,说:“只是高平郊外的一座山坍塌,城内伤亡不算大,到时候户部自会安排赈灾。伤亡不算什么大事,不过,地动倒是有点麻烦。” 慕容栩若有所思,地动、日食乃至干旱洪涝,兜兜转转最后无一不回到天子身上。民间百姓惶恐,饿殍遍地,朝中臣子无计可施,最后只能让皇帝出面祭天,写罪己诏向上天承认自己失德,乞求上天收回惩罚。皇帝发罪己诏的例子历朝历代都有,屡见不鲜,只不过摊在北齐慕容氏身上,有点微妙。 慕容栩虽然是皇子,但是他好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嫡母是什么德行。皇帝整日杀人放火,纵情声色,而皇后,堂堂一国国母,被皇帝冷落后也不甘示弱,自己召宠臣找乐子。尤其最近耿老将军被下狱,若是这场地动最后真发展成写罪己诏平息众怒的程度,那恐怕北赵、南朝会借机做文章,边境耿家军也很危险。 慕容栩眼睛看着画上的花鸟,可是心思已经飞走。他站在画前不动,侍奉的人也不敢催促。过了一盏茶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