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嗯。” “好些了吗?” “嗯。” 孟宴臣过来坐到床边:“鼻音还是很重。” 许沁望一眼吊瓶:“这样打针,明天就会好。” 孟宴臣看见她的手露在被子外,想抚一下,却没有。 床边放着花和毛绒玩具。每次她生病,肖亦骁都会送她一个毛绒玩具,但这花…… “谁送的?” 孟宴臣:“蒋裕。” 许沁:“他怎么知道?” “妈妈跟他妈妈说了。”孟宴臣说话很简短,并不欢迎。 不欢迎又如何。他也被付闻樱安排相亲,一周一次,无法拒绝。不是部长家,就是政委家,没有别的选择。 孟宴臣问:“你喜欢蒋裕吗?” 许沁盯着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液,说:“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孟宴臣问:“意思是——能接受和他结婚?” 许沁目光不移,盯着药滴:“也不能。” 孟宴臣不置可否,坐了半刻,说:“我下去给你盛粥。” 他走了,房间里陷入安静,许沁吐出一口浊气,正要闭上眼睛,听见肖亦骁懒散的嗓音:“既然能接受,怎么还是不开心?” 许沁扭头:“你没睡?” 肖亦骁坐起身,揉揉眼:“被你们吵醒。”他也不过来,就坐在沙发的落地灯下,脸庞笼在光晕里,他淡淡吐槽,“你们俩啊,我也是服了。能别这么苦情么,看开点行不行,人生还有大把的享乐时光。” 许沁也不绕弯子:“孟宴臣——我早看开了,当年妈妈让我改姓的时候,我就明白她的意思。他还来劝我,我早对他没了别的想法。” 肖亦骁:“你现在又把姓改回——” “不是为他改的。”许沁打断。 一时落针可闻。 肖亦骁琢磨半刻了,问:“真有那么喜欢宋焰那小子?” 许沁默了好一会,说:“我不知道。”她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是因为得不到,还是因为过得太沉闷——不知道。” “那就是很喜欢了。”肖亦骁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很棘手的样子,“得,你哥来给你分析分析。” 他来她床边,坐到地毯上,抱着腿与她视线平齐:“沁沁,我问你,他一个月工资多少?——消防员我想想,五六千?” 许沁争辩:“他是队长。” “哟呵。行,算他七八千。咱这儿一线城市。你家旁边金融街上的白领挣多少知道吗?工作四五年,工资起码升到两三万了。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女孩,上过大学读过硕士,足够优秀的,要是看上消防员,她爸妈照样反对,能闹上天你信不信?即使是没那么出挑的大学生,要喜欢上修车的开出租的摊煎饼的,他爸妈能同意?阶级这东西平时看不到,一旦谈婚论嫁,就是最残酷的一道坎儿,明白么?你也别怪你妈,她比你看得清:爱情一晃而过,现实——” “可我只有看见他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是活的。”她毫无情绪的一句插话,让肖亦骁骤然闭了嘴,仿佛刚才说的一切都碎成了烟灰,毫无力度。 “你说什么?”肖亦骁问,脸色严肃。 “你明白那种感觉吗?被人掐着脖子摁在水里,却很想再浮出水面,呼吸一口空气。”她看着他,快而轻地扯了一下嘴角,带着对自己的嘲讽和怜悯,“那种感觉就像——明明已经是个死人了,却还想再活一次。” 哪怕一次。 像年少那时候,再活一次。 一定要。 在许沁的记忆里,她总是惹宋焰生气,可他总是一次次原谅她。 当初为什么会和宋焰在一起,或许是想要他的保护,或许是为了气孟宴臣,或许只是她过得太压抑了。 无论哪种理由,归根结底都是动机不纯。 宋焰对她的好,她是知道的。 她在乎宋焰吗?在乎。不然,她不会告诉他:“我不姓孟,我叫许沁。” 和宋焰一起开心吗?开心。不然,她不会那么容易就记起那么多事。 她饭量很小。在孟家生活时,她有种莫大的恐惧,害怕吃得多被赶走。任何享用享乐的事都带着禁止的意味。虽然常跟孟宴臣一起在外吃饭,可他也是个克己的人,而她寄人篱下,骨子里学会察言观色,难免会受影响。 不像宋焰。 有次宋焰陪她在学校食堂吃饭,看她吃得太少,眉头一皱,不高兴了:“你是猫儿变的还是怎么?耗子都比你吃得多。” 宋焰以为食堂里的菜不合她口味,便带她去吃炒菜,本地菜馆。 许沁来北方那么多年还没吃过正宗的当地菜。她吃不习惯,西红柿炒鸡蛋里怎么有黏黏稠稠像鼻涕一样的东西。 宋焰说:“这叫勾芡。” 许沁皱眉:“好难吃。”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