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看着一堆残骸,不禁问道:“阿雷姐姐,你不是在造船厂吗?怎么改行……修钟了?” 朱瞻壑本想说“拆钟”的,是求生欲让他临时改了口。 阿雷并没有回头去看朱瞻壑,伸出手掌,“别说话,时间快到了。” 朱瞻壑闭嘴,凑近过去,阿雷盯着怀表的指针,到了十点整时,水里漂浮的木头船居然自行游动起来了! 小船在水缸里疯魔似的打着圈,等秒针走完六十秒时,小船停止转动。 朱瞻壑赞叹不已,“这是水钟?船钟?水船钟?它在水里滑行的时候,比我还画的圆。” 阿雷没有答话,她在一本小册子上记录这次定时“航行”,朱瞻壑像个乌龟似的探出头,见册子上每到偶数的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每逢二、四、六、八、十、十二这六个时间,小船就开始航行一分钟。 阿雷在今天日期十点上写上“正常行驶一分钟,未见异样。” 记录完毕,阿雷才开口说道:“刚刚做好,目前还在试验中,有时候走的不准确,有时候就像瘫痪似的一动不动。” 朱瞻壑见案头还搁着一本同样的线装本子,随手一翻,里面记录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最早的数据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朱瞻壑很是佩服,“每隔一个时辰就记录一次,白天还行,晚上不睡觉吗?” 阿雷揉了揉太阳穴,“睡啊,我又不是铁人,晚上要两个丫鬟轮流值夜,每隔一个时辰把我叫醒。” 朱瞻壑问道:“所以你这一个月都没有睡过整夜觉?” 阿雷点点头,低声叮嘱道:“你别告诉我姐姐,我要丫鬟们都不准说出去,一定要瞒着姐姐。” 朱瞻壑沉默,而后朝着阿雷疯狂使眼色。 阿雷笑道:“你怎么面目抽搐,还翻白眼,年纪轻轻就面瘫了?” 一直保持沉默,生怕惊动阿雷的胡善围说道:“当然是为你保密了。” 完了完了。 阿雷笑容逐渐僵硬,鼓起勇气回头,“姐姐……其实总数加在一起,我一天肯定能睡够四个时辰。” 胡善围都气笑了,冷着脸,“晚上一个时辰就起来一次?熬鹰都没你辛苦,你比鹰都能耐啊,你的眼睛还要不要了?” 胡善围怕阿雷的视力越来越弱,干脆将房屋进行大改造,房顶的透明琉璃瓦,一块块都价值不菲,烧制这种纯度的琉璃是十分艰难的,往往一炉窑里都出不来一块。 还有房屋四周一排排推拉式的落地窗户,是专门找了倭国的木匠定做的,保证阿雷看东西时光线充足,不费眼神。 可是千防万防,也架不住熬夜啊,这个最毁眼睛了。 阿雷低着头,晓得纸包不住火,根据经验,这时候犟嘴,只会让姐姐越来越生气。 胡善围拿起水缸里的船钟,“无论你喜欢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从来不把世俗对女子的要求强行要你去遵守,你不喜欢女红、不喜欢应酬交际,我都由着你。可是你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你还那么小,在夜里看书就必须借助眼镜了,将来老了怎么办?我比你大三十几岁,难道还能管你一辈子?” 阿雷着急了,“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熬夜了,你把船钟还给我,经过一个月的调试,它越来越准确了,从昨晚凌晨二点,到现在上午十点,一直没有出错,准时开船,很可能这一次就要成功了。” 朱瞻壑在一旁劝道:“胡尚宫,阿雷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晚上要识字的丫鬟们帮忙记录,好与不好都记下来,等阿雷白天起床了再处理,岂不两全?” 胡善围有些犹豫,这一次轻轻放过,万一阿雷不长记性怎么办?她才十三岁,万一伤了眼睛,将来怎么办啊。 阿雷摇着胡善围的胳膊撒娇,“姐姐要是不信,晚上把我关在卧房里,钥匙交给姐姐保管,如何?” 胡善围说道:“你那么多鬼主意,一把锁能困得住你?不开门,你不会翻窗户?窗户钉死了,说不定你还会钻地打洞。” 姐妹之间的信任全没了。 阿雷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姐姐,这个船钟是我预备送给姐夫的生辰礼物,我怕他生日之前无法完成,所以才熬夜赶制的,现在船钟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如果半路停歇,就像煮了一锅夹生饭,再添火都煮不熟了,前面的努力都白费,姐夫的生辰礼物也泡汤,姐夫会伤心的。” 一听说是送给沐春的,胡善围目光立刻暖起来,这女儿没白养。 胡善围把船钟还给阿雷,“反正你姐夫不在家,从今天起,你跟我一起睡。” 胡善围不相信一把锁,她相信自己。 阿雷赶紧把船钟放进水里,继续记录。 胡善围说道:“我今天沐休在家,我替你记录,你一个月都不曾睡过整夜觉,去卧房补眠养眼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