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皇子扑了个空——洪武帝等不及太医每隔一个时辰来报病情,去了行宫陪着高烧不止的马皇后,一应公务都交给了春官和翰林院的几个年轻翰林们料理。 曹尚宫、崔尚仪还有宋尚功带着所有参加亲蚕礼的宫人跪在屋外请罪。 当时曹尚功是离马皇后最近的人,却没能保护皇后、崔尚仪主持整个亲蚕礼,对危险无知无觉、宋尚功管着女红之事,无论采桑还是喂蚕,和蚕母接触最多,没有觉察蚕母在桑叶下藏刀。 蚕母虽是江宁县和应天府挑选的,但是三位尚字辈的女官也有失察之罪,如今马皇后昏迷未醒,三位尚字辈女官前途未卜,不过,她们对未来并不乐观,轻则丢官,赶出宫廷,重则当场杖毙。 宋尚功默默流泪,崔尚仪低着头,一言不发,曹尚宫说道:“待会皇上追责,我们三个谁都跑不了,各人的罪,各人领,不要想着把责任推给别人——皇上最厌恶推卸责任的人,恐怕会罪加一等。” 曹尚宫在暗示崔尚仪要扛起责任,别把错误推到胡善围头上。 崔尚仪冰雪聪明,如何不知曹尚宫的意思?只是无论曹尚宫如何试探,崔尚仪都一言不发,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宋尚功先崩溃了,她抹着眼泪,“我错了,去年正旦宫里往外放人的时候,我就应该自请出宫,回老家养老,不就没这些无妄之灾了。可是我贪恋权势和宫里的富贵,不肯出宫,心想再做个四五年的尚宫局尚功,凑满十年,将来出宫养老,岂不更加荣耀?没曾想贪心害了自己。倘若我能活过今天,必定自请出宫,退位让贤,这尚功之位爱谁谁当,反正我不想干了。” 曹尚宫冷哼一声,“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是生是死还不一定呢。” 人之将死,宋尚功不再忍气吞声,一味让着曹尚宫,“你年轻、你厉害、你孤家寡人一个,野心勃勃、无所畏惧,我们不一样,我有家人,父母高寿、五代同堂、我自然要顾及他们,不能像你这样豁的出去。我想活下去,有错吗?谁当官不是为了求富贵,难道是为了求死?崔尚仪,都这个时候,你倒是说句话呀!待会问责,我们该怎么办?” 曹尚宫也看着崔尚仪,目露警告之意,“你不要忘记当初向我借调胡善围时的承诺,你说过的,胡善围替尚仪局办事,尚仪局就是她的后台和靠山。现在是考验你这个靠山稳不稳的住的时候了。” 崔尚仪终于开口了,“曹尚宫不是一直很讨厌胡善围吗?三番五次想把她赶出去,现在怎么又替她说话了?” 第90章 等腰三角形 曹尚宫说道:“她是我尚宫局的人,就是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我不准任何人诬陷她。” 崔尚仪冷笑道:“如今你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能罩住谁?我一直不开口,是因为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果皇后娘娘能够逃过一劫,还活着,我们兴许还有些希望,可是若皇后娘娘醒不过来了,我们三个都得陪葬!” 宋尚功听了,连连对着附近的栖霞寺方向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求佛祖菩萨保佑皇后娘娘醒过来。” 曹尚宫则发了毒誓:“我有今日,全靠皇后娘娘提携信任,皇后娘娘若去了,不用皇上发落,我就撞死在这里,在阴间继续服侍皇后。” 说到这里,曹尚宫罕见的红了眼眶:“我真是没用啊,眼睁睁看着刺客挥刀捅向皇后娘娘,脑子居然一片空白,一点反应都没有,真是想给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崔尚仪漂亮的脸蓦地露出狠戾的表情,说道:“是胡善围用箩筐制服了女刺客,将功抵罪,所以她比我们三个更有生存的希望,万一皇后娘娘……曹尚宫不要着急寻死,我们三个合力抗下责任,把她捞出来,然后我们再去死,总得留一个火种,将来揭开真相,为我们报仇,我们可不能白白去死!我为了尚仪的位置,爬了十几年!贡献所有的青春,放弃嫁人生子,我不甘心啊!” 女官本来就是从才女中百里挑一,崔尚仪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又生的美,最美好的年华都在宫廷里,没有选择嫁人,孤注一掷的付出,却要死得不明不白,崔尚仪不甘心。 外头三个宫廷最高等级的女官摘下官帽、脱下官袍,忐忑不安等待马皇后从鬼门关里回来。 病榻旁边,洪武帝看着马皇后,握着她冰冷的手,喃喃道: “梓童,梓童,你不要丢下朕,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是朕的知己,是朕的贤内助,朕命令你,不要死……” 洪武帝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看过马皇后的模样了,他蓦地发现妻子新长出来的头发几乎都是白色的,发根一片霜色,不是那种亮晶晶的银白,是沾染了灰尘的霜色,呈灰白色。 她的眼皮耷拉下来了,包裹住了下眼睑的睫毛,微微浮肿。她的脸色苍白,脸皮像穿了一天绸衣,微微发皱,铺在脸上,就像在果盘里搁置太久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