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辉额头上的汗液越来越多了,方才那个吻接触的饥渴再也维持不了多久,她用尽力气,弯出自己最大的笑容,“阿沅,你留在这里看住她,才是最大程度的帮我。” “你是个男子汉,是我的丈夫,是我最大的倚靠,告诉我,你做得到吗?”她故意拿这句话来激他。 司马沅觉得那个笑容,像是在哭,可他不能拒绝,他必须去履行。 因为他太弱了,弱得连知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弱得……仅仅只能满足她的恳求来帮助她。 裴浅身上的事他猜测得到,明月辉差不离的状况,他又怎会察觉不出? 他甚至想到了那碗醒酒汤,那个他的第一次……也是他与她的第一次吻……那个他足以铭记终生的吻,到底带有什么样的色彩。 这一次他没有说什么,甚至轻轻拂过她的手,在感受到她肌肉震颤的情况下,狠心放下了那双温暖的小手。 少年走到不远的翘头案上,一把敲碎了一个小型的天球瓶,发了狠握住一块碎瓷片,再踱了回来。 鲜血从少年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明月辉心底都在打凸,她不知道,少年到底在干什么。 黑暗中,只见他的眼睛,若初见时不死的火焰,“袁芳尘。” 他这样喊她,声音干净,沉沉的很好听。 他站在那里,披着深色外袍,里面只着了茶色深衣,潇潇然的,一股凛冽的气质。 明月辉抬起脑袋,恍然间,她突然觉得,他有点像了……有点像游戏里初见时的那个少年帝王。 那个少年帝王头戴通天冠,身着天子朝服,腰插玉具剑,略带稚气的面庞,却浑身卓然不菲的气度。 “袁芳尘!”少年再度,他拿起碎瓷片,抵在自己脖颈动脉上,“你不要出事。” “你记住,我是你的夫君。若是你出事,我也绝不会独活!”他的眼底有这决然的光彩,他那样弱小,无法替她扛起风雨。 唯有这条命,随她生,随她死,随她出入波澜诡谲,随她闯遍刀尖火海。 明月辉片刻怔楞,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 不只是过了好久,她狠狠点了一下脑袋。 手臂一撑,跌跌撞撞,却异常坚定地走出了门扉。 …… 热,渗入骨髓的那种热,热得一点点焚烧尽理智。 明月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有往人少的地方撞,她甚至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过今晚。 真的,不该逞英雄的时候,就别去逞英雄,明月辉算是交了学费。 但如果当时再让她选一次,她恐怕……还是会…… 唉……她摇了摇头,迷迷糊糊间跑到了一间阁楼。 阁楼是青竹搭建的,一个个走马灯灯笼挂在壁间,里面像是蒸发着什么,冒着湿热的水汽。 明月辉误入其中,不知走了多久,寻到了那水汽的源头—— 是一座小小的温泉,四周铺就圆滑的湖石,四周薄薄的水汽弥漫,恍若小小仙境。 明月辉就像迷路在沙漠里的旅客,终于找到了还是绿洲一般,几乎是飞扑般地……跳进了水池里。 不知闷进这温暖的浮水里多久,明月辉方才抬起头来,一头青丝随着皎洁如玉的身躯流泻下来。 她不知道,有一个人正是听到了她突然出水的声音,才猝然止住了脚步。 那个人拄着根手杖,硬生生地停在了通往温泉的门帘之前。 然后他摸索着找了根竹椅坐到了上面。 被阻挡在外的谢如卿很纳闷,明明裴祈安那个赔钱货说这个阁楼是为他安排的,怎么会还有仁兄在这里洗澡呢? 莫非是欺负瞎子看不见? 谢如卿叹了口气,等吧等吧,好歹等里面的壮士洗完了,就轮到他了。 想到这里,他倚靠在竹壁之下,睁着眼睛开始休憩。 …… 另一边,司马沅点起了灯,接着一豆灯火,看起了《尔雅》。 他答应过明月辉,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房间里守着裴浅这个赔钱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似乎开始认得上面的字了。比起之前无论花了多少心力,永远都认不得、记不住,那些本该失去了的能力,一点点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上。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认真句读起来。 长灯之下,少年眉目舒展,剑眉入鬓,眼尾上挑,一副清嘉颜色。 他是那样全神贯注于泛黄书页,那双注入了满目山河风情的双眼自始至终没离开过这书卷中的字字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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