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雅恩问起这些时,他们都几乎能说出一部八卦史来。 这些局外人的传说已经足够有趣的了,但刘雅恩好像中了蛊,对此越来越着迷的她终究没忍住。 有一次,她趁着办公室里没别的老师在,兴致勃勃问起百里颦说:“那像孟修,他是怎么走到今天、变得这么厉害的啊?” 虽然对于老师的兴奋充满狐疑,但百里颦还是保持着笑脸做出解答:“一般来说,人缘和能力同等重要。说白了,就是一要能叫到人,二要自己能打。” “这是什么意思呢?”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要一步一步往上走,有自己的人,像孟修的话,就是用比较普遍的方法。和大家吃吃喝喝,先做口头兄弟,别人需要帮忙打架的时候一起去,不仅充场面,还要冲到最前面。多帮一些人,等自己需要帮忙的时候,来的人也就多了。自己能力又过硬,久而久之,就会被推成一些人的代表、大家的头领。”百里颦微笑着,简要概述了他们初中二年级的生活法则之一。 “接着呢?”刘雅恩握拳,像是等待更新的读者。 “没特殊情况的话,其实等高年级的毕业就好了。”百里颦说,“但是孟修是不可能的。他的整个人生就是特殊情况,所以等时候差不多了,就去找原先的老大了。” 刘雅恩若有所思地点头。 之后的事她也知道,孟修和他的朋友们把初三生痛殴一顿,最终登顶。 “不过呢——”百里颦拉长尾音。 “不过呢?”刘雅恩看过去。 “有江荣在,”百里颦说,“我运气一直很好,只可惜孟修不像我。他本来应该到此就完美收官了的。但是他打不过江荣,找我一起也一样。所以就算江荣对第一没兴趣,还是会有人打着江荣的旗号对孟修有意见。” 刘雅恩眨了眨眼睛。 “江荣那种级别,我也好,孟修也好,根本比不过的。”百里颦拿起练习册说,“老师,作业补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刘雅恩还如在梦中,这时候痴痴地点头:“啊,好,你回去吧。” 好波澜壮阔的青春期。 好精彩的生活。 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们会为初中时不成熟的江湖争斗感到不好意思吗? 可是,不好意思又怎样呢? 她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刚要出去,彭老师拉住她说:“刘老师,就陪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也就差这一个指标了。我们学校你也知道的,乱得跟黑那个社会似的。那孩子啊,我也不是怕,就是觉得还是有人陪着一起去他家比较好。” 刘雅恩本来是不想去的。 但她忽然间就想起来了,上个礼拜的时候,她批到的江荣的语文小测试卷。 像他们这样教学并不算紧的初中,并不是每次考试都能电子阅卷。普通的周测,一般都是学生答题在答题卡上,老师手动批阅答题卷。 江荣语文向来不好,但他并没有交白卷。 作文他没写满,但在最后的方格子处,他画了一幅肖像画。 那是坐在讲台上监考的刘雅恩。 她最后还是陪着彭老师去了。 彭老师开车,刘雅恩就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她们说了些话,和江荣无关的,和江荣有关的。 “前些时候我去拔了智齿,疼死了。听说你也长过智齿?”彭老师问。 “嗯。” “我老公陪我去的,他也吓死了,哈哈。” “彭老师就结婚了?” “是的呢。”说到这里,尽管在车里,女同事仍旧压低了些声音,趁着红灯,她回过头来说,“那个什么,小刘老师,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江荣他妈妈,在给别人做小三呢。” 刘雅恩像突然被刺了一下,不敢抬头,只低低地惊呼一声:“欸?” “那个男的,好像是挺厉害的人物。和他老婆也是各玩各的。情人生了个孩子,就专程买了一套房子,把他们母子俩养在这里。” 沉默。 沉默了好一阵子,刘雅恩才支支吾吾开口,单页没说出什么完整的句子来:“那江荣——” “江荣就是那个私生子呀!”女人一边拧动方向盘一边说。 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只有江荣他妈妈一个人在家。 那是一个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女人。 她给她们倒了水,言笑晏晏,客客气气说江荣给老师们添麻烦了。 彭老师讲班级工作,刘雅恩插不上话,于是索性站到门外去。 这套房子按地段和大小来看价格应当也不菲。她望着月色发呆,台阶下面慢慢响起脚步声,才看过去,江荣就已经与她四目相对。 “老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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