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于父凶狠吼道。 听见丈夫勃然大怒,在训斥孩子,于母小跑出来,死命扒着他肩膀劝他坐下:“吵什么吵,过年呢。” “过年呢……”于父偏开眼,都不想看于知乐一眼,口气满是鄙夷不屑:“都知道过年呢,你听听她跟我说什么话,这就是你养出来的东西,白眼狼!” 于知安也着急,站起身一同当和事佬:“爸爸,好爸爸,别说了,姐姐说气话,她心里不是这个意思。” 一边拼命冲坐在原位一动不动的于知乐使眼色。 于父冷笑:“我说什么,她现在不得了,陪有钱人睡觉多拿了几个钱就真把自己当飞出鸡窝的高贵凤凰了,敢跟我这个败势老公鸡叫板了。是说哦,明儿就是鸡年了,呵,好应景的年份。” “爸——”于知安也感觉父亲说得有些过了:“我发誓姐姐没这样。” “我过年回来一趟,到哪都有人背后讲,脸都给她丢光了,”于父愈发嗤之以鼻:“她有没有这样她自己心里清楚!” “中海,你别说这种话,她也是你女儿啊。”已经有水珠从于母眼角滴了出来。她回头看于知乐,泪花儿还在往外冒,急迫又无奈:“你知道你爸脾气,你也担待着些啊,你跟他犟什么呢,非得这时候把大家都弄得不好过。” 于知乐抽了抽鼻子,强压着那些汹涌的泣意。 她站起了身,起立的姿态有种笔挺的绝望:“行,不打扰你们一家吃年夜饭。” 说完转身,拿上外套便走。 她步伐极快,头也不回,跨上机车,便再没人追得上。 她真的忍太久了,太多年了。十多岁那会,她多么羡慕那些毫无瑕疵的家庭,父母没有这样那样狭隘可悲的思想,女孩生来就像娇嫩欲滴的花一般,被人呵护在掌心。 她以为自己还能再忍下去,用最平淡的、最将就的、最得过且过的念头麻痹自己的意识,就这么过下去,算了吧,拉倒吧,也许以后就好了。但不行,她撑不住了,那种精神上的裂缝在日渐撑大,有什么在摇摇欲坠,有什么要天崩地塌,或早或晚,她一定会爆发出来。 但她从未想过,就是今晚,这个除夕夜,万家团聚阖家美满的日子。 她也不知道,今晚的自己,是逃亡在即,还是解放有望。 “知乐——”身后有撕心裂肺的呼喊,夹着长风,模糊擦过耳畔。 这一声来自妈妈,这一声,也像把她心脏硬生生拽开了一个鲜血直流的豁口,眼泪碎在刺骨的风里,它们在脸颊发干,有如刀割匕剜。 ☆、第三十一杯 驾着机车, 一路飞驰。 于知乐没有戴头盔,寒风冽冽,粗鲁地划擦着她的脸,但她也没感觉到多痛,眼泪早已不淌了, 只剩凝结在骨子里的冰凉。 两边是飞窜的夜色和光团。 年三十, 外面的大多数店铺都已经打烊, 抓紧一年里唯一的休闲时光喘口气。 一些酒店仍未歇业,有吃完年夜饭的人走出来,三五成群,脸上都带着餍足的笑意。 钱和身份证都在兜里,于知乐亦不想回那个静若墓地的出租屋, 干脆沿路找了家24小时便捷酒店,打算在这过夜。 哪怕一个人, 她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如流浪汉一般凄苦。 见有人除夕开房, 前台姑娘还有些惊讶,但这份情绪很快被她得体地收住了。 她有条不紊地为于知乐办理手续, 把房卡交到她手里的时候, 她还微笑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你也是。”于知乐也莞尔回。 一来一回, 彼此皆觉暖意。 两个无法归家的女孩,虽说起因不同,但在这样的夜里,能有一面两言,也是缘分。 进了房,插上房卡,黑色的屋子顿时一片清朗。 于知乐环视一圈,慢慢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纯白的枕被在同色的灯光下越显扎眼,像是一张恒久不变的病床,等候着那些流离失所的病躯。 于知乐脱掉大衣,横躺到了上面,她没有脱鞋,一双小腿悬在外边。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有妈妈和弟弟打来的,多个未接来电,加起来一共二十三条。 她一直开着静音。可就算听到了,她也未必会接。 此外还有微信消息,基本是群发祝福,随意点开一条,就有圆乎乎小鸡脸,洒满了屏幕。 她先前没回复,景胜依旧给她发了消息。 他问她:吃完了吗? 三分钟之前的。 她突然留意到了景胜的头像,点开大图,一只黄澄澄的不晓得是猫是狗的卡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