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一句。她尽力压低声音,无奈胖子混声大,嗡嗡的全传了出来。 不过一刻钟后,终是恢复了安静。 一轮月朗朗地挂在空中,夜深了。 顾国桓送走明芝,又被叫回四宜轩,顾先生正在看书。 顾先生出身贫苦,年轻时极其暴戾,到了中年渐渐和蔼可亲。但徐仲九、甚至顾国桓都知道他笑模笑样之下的本性,并不敢挑战顾先生的容忍度,相处时总是恭恭敬敬。至于出了这个门,那又是另一回事。 儿子人高马大,顾先生觉出了时光的流逝。 顾先生有许多女人,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活下来的孩子只有顾国桓。随着年纪增长,他已经不再抱希望,所以对独生子所做的许多傻事都睁一眼闭一眼,或许正是这孩子傻人有傻福,才能顺顺当当长大。 他朝旁边的椅子一指,“坐。” 顾国桓意思意思坐了下来,双手扶在膝上,身子略为前倾,是个准备听训的样子。 顾先生没马上开口,摇椅晃悠悠摆了几下,从茶几上拿了两封书信递给顾国桓,“看。” 顾国桓飞快读完,意思是明白的,更替明芝高兴,只不懂哪里突然多两把大黄伞罩着她。 顾先生把信放回茶几,“一封是老九托的人,他怕我不给面子,特意找了人来说话,果然孩子一大就见外。”他呵呵一笑,脸上却没高兴之意,“另一封,来头却是季明芝原先那个未婚夫,他托了军方的大佬。如今说话最响的无非丘八,我少不得做做顺水人情。倒是我原本就看季明芝不差,有心帮她,这结果也算无心插柳。” 顾国桓一愣,明芝原先的未婚夫还记挂着她?他立时问了出来。 顾先生先说沈季两家的渊源,又道,“沈凤书弃文从武,北上受伤后有阵子改为从政,现在南京军校做教官。老九前两年在他手下做事,”说到这里,他想到有徐仲九从中张罗自己得以大量购入梅城良田,进而控制沪市米价,不由摇了摇头说了两句题外话,“老九这个人才干是有的。他去之前梅城那边铁板一块,以季祖萌为首的联合商会把住米价,我也算动了几年脑筋,始终未得其门,没想到被老九搅乱一池水倒成了。” 顾国桓极有眼色替父亲端上热茶,顾先生喝了几口,语重心长叮嘱道,“你记住,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这沈凤书被老九撬了未婚妻,却没报夺妻之恨,可见小人之害更在于迷惑心志。” 顾国桓脱口而出,“刚才您也说沈凤书伤在下身,他有心无力何必娶妻,岂不是要害……人家一辈子。” 顾先生恨铁不成钢,“沈家富有,沈凤书又有背景,不知多少人家愿做这门亲。既然不是千金命,就别挑三捡四。” 顾国桓诺诺应了,却终是不以为然。顾先生知道说了也未必有用,关于季明芝的身世顾国桓定有所耳闻,但从没见介意。眼下世风不同从前,时髦青年以反抗家庭安排为荣,他这傻儿子总算还不敢,只怕说多了反而坏事。 因此,顾先生轻描淡写,“今天晚了,明天你帮我往南京跑一趟,有几处也该走动了。” 儿子大了,他也该享享老太爷的福,免得孩子闲了想七想八。 第九十六章 顾先生派了两个得力助手陪顾国桓去南京应酬。大半个月转瞬即过,秦淮风情比不了上海时髦,胜在三分泼辣三分肆意,另有一种趣味。顾国桓不通此道,但领他去的人不是吃素的,简直无所不为,此行算大开眼界。不过也就仅此而已,顾国桓受了多年新式教育,更喜欢有交流的恋爱。 回来向顾先生交了差,顾国桓拎着两大袋土产,盐水鸭板鸭之类的,兴冲冲去找明芝。他积了一肚皮的新鲜事,再不找个人倾诉一下就要爆了。 明芝不在,顾国桓并不把自己当客人,拿了本杂志坐在沙发上读得津津有味,看到累了便喝茶吃点心。他发现客厅的布置又变过,墙大概刷过,白得发亮,靠窗摆着大桌子,桌上盈盈一盆兰花,叶片挺秀。果盆中供着香橼,一室清芬。 等久了他歪在沙发里睡着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