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盛放,花花世界无奇不有,从魔术到杂耍,歌舞到电影,只要有钱,便可各取所需。天赠舞台夏末推出的连台本戏《大破红莲寺》,剧情紧凑,机关精妙,唱得好,打得也好,让海上戏迷如痴如醉,钱小山也是其中之一。 钱小山是个壮汉,说话声音也响,“粉菊花的功夫,真不是吹!”粉菊花是沪上有名的刀马旦,还拍过电影,能从三张桌子上翻下来。 老大一发话,旁边簇拥的小弟们齐齐地一点头,异口同声赞道,“是啊-”钱小山最爱老生,其次武生和刀马旦,小弟们跟着熏陶日久,也是同样的口味。 他们这帮人臂圆膀粗,看上去便不像善类。行人不欲惹事,让出一条路。 也有不开眼的。 钱小山和几个充任保镖的弟兄上了车,他准备去新收的姨太太那里共度良宵。 车辆即将驶离,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慌里慌张从车头前跑过。 一大篮瓜子花生跟天女洒花般落下,掉得到处都是,车头也没有幸免。 钱小山的思绪已经从打戏跳到半裸美女-戏班老板说,后者是因剧情需要而出现。虽说被老戏迷骂得狗血喷头,但效果着实好,钱小山恨不得一步到家,及早抒发因激而生的兴致。 汽车夫刹住车,不用钱小山开口,坐在前排的弟兄已经下车,准备给那孩子一点苦头。 机灵的小鬼知道闯了祸,头也不回往人堆跑,转眼无影无踪。 汽车夫也下了车,跟先前下车的那个,一起动手收拾掉在车头上的吃食。 钱小山闭上眼,一边拍着大腿打拍子,一边哼着戏里的唱白。转眼间,汽车这个密闭小空间充满他的声音,正如他的以体积占领绝对位置。 挤在车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刚才抢到的时间已被小意外消耗。钱小山不耐烦地睁开眼,想催促外头两个蠢货,做事太慢!他突然背上一冷,是自身对危险来袭的警报。 然而来不及了,黑洞洞的枪口抵在车窗上。 钱小山的左右都有人,他被堵在后排的中央,无法挪动丝毫。 几声低鸣,后排当中的人被打爆头。而行凶者镇定地混入人群,利用不明情况的围观者摆脱了追兵。 她在路口上了一辆黄包车,“鲁班路。” 明芝让宝生脱身后直接回鲁班路。精武会在鲁班路山东会馆有分会,为了方便行事,宝生这阵子住在那里。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明芝只怕宝生贪看热闹没及时撤离,还是去会馆看过才放心。 不过,今天幸亏有宝生,明芝想起来便不免自责。她差点错失良机,还好宝生聪明,冲上去想法拖住车子,否则又得重找良机-最近她时常晚归,相信娘姨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偷偷向别人通风报信。明芝见多两面三刀的下人,对娘姨并不敢放十二个心。至于宝生娘,她倒有一些把握,谁让宝生在她手上。为了宝生的前途,宝生娘对她是百依百顺。 夜色如墨,明芝面无表情,心中却狂涛巨浪-她刚才看见了罗昌海。 对于罗昌海的下落,徐仲九没有给她具体的回答,只说他会处理,让她不要再管。明芝想方设法查过,据说罗昌海被打了个半死,被拖出巡捕房。但到底他死没死,却是未知。 然而在戏院散场的人群中她见到罗昌海。 要不是和罗昌海之间隔着那么多人,恐怕她下手的目标就是他。 明芝的手按在小腹上。她糊里糊涂有了,又不由她决定地失去,留下的记忆是痛。得来的时候有痛楚,失去更痛,那是足以让人意志涣散的痛楚。 与其说为孩子报仇,还不如说为自己。明芝定定看着前方,她从来就很小气,有一点小事就能记上一辈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懂得情势不如人的时候要忍;但有机会的时候,她要报回去,原谅宽恕之类的,不过是弱者的自我安慰。 她要强者的快意人生。 罗昌海衣冠楚楚,他身旁的人派头十足,更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之间谈笑甚欢,显然,徐仲九没能收拾得了他。 在徐仲九知情不告、还是无能为力之间,明芝想了想,决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