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爱蔬菜,她特意挟了许多笋尖在碗里。沈凤书并不推辞,拿过来吃得干干净净。 明芝不敢多看,心里却暗暗嘀咕,徐仲九也罢了,沈凤书看着瘦弱,食量可不小。 吃过饭,明芝给沈凤书泡了杯茶,她和友芝就喝秋天收的桂花泡的水。夜来天冷,她叮嘱小月多点个炭炉来,一边细细收紧了所有窗帘,防止风从窗缝里钻进屋。 沈凤书喝了几口茶,和友芝说了一会学业上的事才走。 沈凤书这一来,如同石子进湖在明芝心上泛起点点涟漪,她发现自己不像从前那么怕他。从前,她一见到他就想到季太太,加上沈凤书并不是春风满面的人,小小的明芝敬畏之下只好远之。 其实……大表哥跟太太还是不同的。明芝记得沈凤书在外面读书那几年,逢年过节给表妹们的礼物每份都一样。有年初芝很喜欢礼物中纸和笔,拿其他东西跟她们换了,沈凤书知道后特意又寄了一箱子给她们,还是人手一份。 徐仲九同她讲,跟沈凤书结婚横竖她吃不了亏,说的时候他很流氓相地上下打量她。明芝只恨被自己涨得通红的脸给出卖:她听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等他明说下去,她提起脚就走,这不是大姑娘家可以讨论的话题,尤其面前这个人还是男子。 明芝心底有条线,她是对徐仲九动了心,但也仅限于心而已,不能有实质上的过线。他俩可以什么都说,唯独不能讲关于她婚事的。他说也算了,如果她也跟着讲,那对沈凤书实在太过冒犯。沈凤书对她可算仁至义尽,她不能过分。 当然这在徐仲九看来是自欺欺人,但暂时他还不想打破她的幻想。他津津有味看她挣扎在道德边缘,时不时往秤盘上加点砝码,逗得小兔重新开始蹦达。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福根打开大门吓了一跳,表少爷站在车边安安静静地抽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福根赶紧放下大竹帚,把表少爷迎进去,幸好二小姐起得也早,不然就得手忙脚乱了。 沈凤书当天有个会要参加,因此不跟明芝客气,直截了当把她叫到窗边,“我有话问你。” 明芝手足无措,嫌疑犯般战战兢兢立到他面前。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她不敢看他,垂头盯着自己的鞋,那是家常穿的黑棉鞋,绒布的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从沈凤书的角度,刚好看到她睫毛紧张得一颤一颤,突然不忍心起来。 她几乎还是个孩子,他想。 “明芝,”沈凤书斟酌着语气开了口,“你愿意嫁给我吗?” 被他发现了,她和徐仲九的事?!明芝的心猛地向下沉,一路往下掉,无止无尽没个头。 果然。 明芝的沉默意味着什么,沈凤书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但按照形式仍然得问。现在已经得到当事人的答复,他思索了一下,在看到明芝瑟瑟发抖的双手时难得地没有不耐烦,反而产生了一丝怜悯-姑父姑妈对她管得太严了,“婚事取消,我送你去国外读书,姑父那边我来说。” 闹出如此不名誉的事,明芝绝望地想,徐仲九怎么办?沈凤书打算怎么对付他,赶走够不够解恨?毕竟她和他没走得太过,最多有些暧昧。太太会怎么说?会不会把她送到哪个乡下随便嫁个人。 表妹太过胆小,失之大气。沈凤书放重了一点语气,“明芝,抬起头,看我。” 明芝不敢不抬。 还好,她苦中作乐地想,沈凤书对她这名义上的表妹很厚道,竟愿意送她去读书。她要替徐仲九说话,恐怕会有反效果,激得他动了手就不好了。沈凤书可不是书生,他早年就读陆军大学,做了好几年职业军人,北上打军阀身先士卒才受的伤,杀的人恐怕不能以个数来论。 明芝的双眼稚嫩而胆怯,沈凤书尽量放缓表情,“好好读书。我会让徐仲九来办理相应手续。” 不是那个原因,明芝福至心灵,一颗晃来晃去的心“呯”的着了陆,手不抖了,喉咙也能出声了。她叫住转身要走的沈凤书,“大表哥,我愿意的。” 沈凤书回头,目光明锐。她心里缩了下,脸上却丝毫未露,坦荡荡回视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嫁给你。” 沈凤书静静地看着她,“你想好再说。” “我想好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