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菜的当口和友芝聊上几句,主要是关于她的学业。友芝成功地让她俩大吃一惊,因她打算考生物系。 哪有女孩子去学生物的!两位沈家的小姐摇着头不看好,英语经济历史,这些多适合女孩子。再不然学建筑也好,像北平那位出名的美女,才貌双全,不愁嫁不到好夫婿。 沈家的女孩子们也都上着学,虽然对学业并不如季家看重,但并不缺乏必要的常识。六小姐不客气地指出,“难道你打算穿着白大褂去解剖老鼠?你不是喜欢看西洋小说,读个英语,出国游历两年,回来谁敢小看你。” 友芝心平气和地解释给她们听。她思来想去,觉得妇女所求之平等不能依托于男子的怜悯与同情,只有亲自学习并掌握科学知识才能打破男子垄断话语权的现状。众多自然科学中,她对生物最有兴趣,所以打算报考北平或者南京的大学,只因这两地在生物学方面领先于其他地方。 在六小姐和八小姐的印象中,南京人性情粗暴,北平则是苦寒之地,全都无法跟十里洋场的上海相比。但友芝是个不听劝的,她们不必浪费口舌,于是两人自动关闭嘴的聊天功能,细细品尝俄国大餐的美味之处。 上甜品时,五少爷拿起餐巾抹了下嘴,试试探探地跟明芝说起了股票和期货,身边的朋友是如何在行情之间抓住机会赚了一大票。投机生意的本钱不需要多,有个万把块就能以小搏大,特别期货有杠杆作用,只要交少量保证金就可以有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收益。 股票明芝是知道的,季家除了自家的生意外,也持有不少股票。但是期货,“要是到了交割期仍没出手,哪里找那么个仓库放大豆玉米?” “不是真的买下来,只是交易的一种合约,可以是实物,也可以是股票债券。” 不懂,明芝一摇头,实实在在地说,“利益越大风险越大,我们也不缺衣少食,犯不着学人赌这些。” 五少爷被无知妇孺气个半死,缓过气又说,“仲九也玩这个。上个月他刚大赚一票。不过他投的本钱不多,就是玩玩。” 五少奶奶惊讶地抬起眉毛,“你是不是已经在炒?账房说你支了一笔钱,我还以为快年到了你都准备好了。”见五少爷不吭声,她立刻明白,“是不是亏了?” 五少爷略带惭愧地摆手,“刚入门哪有不交学费的。我也是一时大意,仲九劝我见好就收,我没听,听了就能赚不少。他老弟有道理。” 五少奶奶的眉毛黑压压地皱成一团,刚要发作,徐仲九风尘仆仆地从外头进来。原来五少爷在旅馆入住后打了电话给他,叫他过来一聚。当着外人的面,五少奶奶要给丈夫面子,只好若无其事地当作没听到刚才的话,暗暗筹划着回去好好算账。 徐仲九跟在座的人一一打过招呼,这才坐下。直嚷饿-他做完公事才敢出门,午饭晚饭都没吃。转侧间看到明芝手边有半只面包,他拿过来就吃,等不及了。 明芝微微发窘,幸好除了她之外谁也没在意。刚才谁都看见她用手撕了小半只来吃,剩下的大半只并没跟她的口唇有任何接触。五少爷叫了,徐仲九就来,是很给面子的举动。既然饿极了,他吃一点桌上剩的也不算什么。而且徐仲九吃得很多,连一片叶子都没放过,所以他真是饿了。 吃过饭五少爷声称要和徐仲九谈一点男人的事,把五少奶奶和儿子送回旅馆。然后回到车里,他对着妹妹们挤眉弄眼,问她们要不要去见识一下上海真正好玩的地方。 友芝当即说不,她明天还要上课,睡晚了没有精神。 五少爷并不强劝,“三妹妹说得是,你要做学问的人是得生活规律些。” 六小姐和八小姐不意竟有此奇遇,怕日后被家人知道后无法交待,扯着明芝不让她走,直嚷同去、同去。明芝知道自己不该去,但有徐仲九在,两只脚不听指挥地不肯搬动,跟着去了五少爷所说的真正好玩的地方,租界里所谓的俱乐部。 其实里面无非吃喝玩乐,带了三个未婚姑娘,五少爷不敢乱来,只领了她们去玩牌。各式各样的都有,牌九,比大小,五少爷来得个起劲,带着六小姐和八小姐玩了几手,兄妹仨赢了些钱就更兴奋了。 明芝却不喜欢,她讨厌一切热闹到喧哗的场合,这里人挤人肩靠肩,人味直往鼻子里送。她心里牵挂着炒期货的事,总想找机会劝徐仲九千万不要做投机生意。她听说,炒期货亏起来是倾家荡产,上海滩为此跳江的人也有。 不过不等她有所举动,徐仲九主动拉她出了人群。 走到花园,两人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