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钰甚至有些不忍去看太子面上的神情,这般的情景几乎令他觉得自己亦是逼迫太子辞位的帮凶,心头亦是跟着微微一酸,说不出的难受和复杂。 倒是郑娥瞧出了萧明钰心绪上的波动,从背后缓步走过来,轻轻的牵住了他掩在袖子底下的手掌,十指相扣,掌心相贴,以自己的举动来无声的安慰着他。 有郑娥站在边上,萧明钰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他没回头只是用力回握住郑娥的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一边的坐榻上坐下,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这些事,其实皇兄不必太着急……”他把胸口憋着的气又给吐出来,平息了胸中的郁郁,勉强笑道,“我和阿娥都还没用膳呢,正好碰上了,不若先一起用过膳再说这些吧。” 太子反应过来,连忙点头:“是了,瞧我这脑子,是该叫你们坐下先吃一顿才好……”说着,他便又有些尴尬,嘴里道,“只是宫里头没什么好吃的,倒是叫四弟你们跟着委屈了。” “皇兄你都能吃,我们自然也没什么的。再说了,现今正饿着呢,吃什么都是香的。”郑娥笑应了一句,又问道,“对了,康乐呢,怎么没见她?” 提起女儿,太子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勉强应道:“她这几日精神不好,尤其是怕见着我,所以我便叫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休息去了。”说着,他便又起身去给侯在外头的内侍吩咐了几句,叫他们给萧明钰和郑娥端份碗筷和饭菜上来。 郑娥听到这里,心头亦是不免暗暗有些难过:说起来,年宴那日的那杯酒还是康乐郡主亲手端上去的,虽说所有人都知道肯定不是康乐下的手,更加不是康乐的错。可康乐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当时就站在边上,眼睁睁的看着小公主因为喝了她端上去的酒吐血而死,然后又被皇帝所派的重兵围在东宫里不得进出,现下恐怕吓得厉害。也正因如此,郑娥原本还想着能不能接康乐到魏王府小住,至少魏王府的氛围比此时的东宫却又要好了许多,只是皇帝不肯应允,她也没什么好办法。 这时候听太子这般言语,她也只能干干的点了点头:“这样啊……”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再说些什么。 几人正沉默的时候,崔氏亲自端着笔墨从外间过来,柔声道:“怎么了?” 太子伸手从她手上接了那盛着笔墨纸砚的漆盘,随口应道:“四弟他们还没用膳呢,我想着要不然便留他们一起用好了。” 崔氏自是没有异议,只是她和太子一般,多少有些为着这桌案上的简陋膳食而觉得难为情。 他们四人难得同坐在案前用膳,可这一顿午膳仍旧是用的极难受。郑娥吃着吃着便忍不住想要哭,只是强自忍着,她心里也明白的很:既然要废太子,那么太子以后肯定不能再留在东宫甚至是长安城——也许是被贬去地方又或者是被幽禁在长安城里,日后说不得再不能似现今这般一起用膳。 郑娥虽是强忍着,可吃着吃着便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滴的往下掉,只是默默的没出声。 太子看着郑娥那模样忍不住抬了抬眉头,强自玩笑着逗她道:“阿娥还和小时候似的,一难受便忍不住哭……”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笑,“我那时候便想,阿娥被父皇养得这般娇气,日后不知要嫁去什么人家才好呢。也好在是四弟……” 郑娥咬着唇,眼睛红红的去看太子,眼睫湿漉漉的垂下来。 太子含笑看着她和萧明钰,语声极是温柔,似乎还是少时那个温良敦厚的长兄:“你们都要好好的,我这做哥哥的,才能放心呢。” 吃过饭,太子也没再耽搁,直接提笔把之前那没来得及写的折子写完了交给萧明钰,郑重其事的道:“我往时一贯驽钝,现今想来却也叫四弟你这做弟弟的操心许多。以后,我做哥哥的也不给你拖后腿了,四弟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不必顾及我。” 萧明钰深深的垂首给太子行了礼,还要再说什么却见太子摆了摆手:“好了,你也别多留了。早些把折子交给父皇,回府去吧,省得惹上什么麻烦。” 萧明钰没再说什么,只是隐约有些可惜:若太子早些时候能如今日这般清醒透彻,又何至于如今这般地步?又或者说,也只有到了这样的地步,太子才能如今日这般清醒透彻? 郑娥哭得眼睛都红了,就跟她养得兔子似的。最后还由萧明钰小心的揽着,一步步牵回去了。至于太子写的折子,则是直接交给了黄顺,由他带回宫里给皇帝。 回去的马车上,郑娥忍不住拉着萧明钰的袖子又哭了一回,小声道:“有时候,真不喜欢长大……”虽说她之前也与皇帝说过“长大有长大的好”可偶尔想想却又不免羡慕起小时候——那时候,元德皇后还在,兄弟姐妹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再没有什么不开心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