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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先后在甘露殿、立政殿住过,见过似皇帝与元德皇后那般被世人称是恩爱的帝后——纵然是元德皇后那样的人,在宫城之中、六宫之内,仍旧是不得欢颜。倘若她与萧明钰也走到了那一步,他们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玉梳很是温柔的在发间摩挲过去,按在头皮的时候,痒痒麻麻的,十分的舒服。萧明钰不由得闭上眼睛,眉心微蹙,沉默片刻才应声道:“不是我怎么想,应该是父皇怎么想才对……”

    说到这里,萧明钰抬起手按住郑娥替他梳发的手,轻声道,“你也别想太多。我早就说过,你最重要,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做什么,想得肯定是要为你好。”说话间,他半撑起身子坐起来,被梳理得极为柔顺的乌发跟着从他肩头滑落下来,抬眼看来的目光里是真切的温柔。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郑娥心里的惶恐不安渐渐也散开了去。她心头软软的,仿佛被人用指尖戳了戳,生出许多羞赧来,只觉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却也只能低头说一句:“我知道了。”

    她面如染霞,说完话后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垂眼去看自己的脚尖。

    萧明钰的目光却落在郑娥因为含羞而垂落下来的眼睫上——那乌黑浓密的眼睫又长又卷,染了点从窗外折入的金色碎光,搭在奶油一般白嫩的皮肤上更显得黑白分明,一根一根仿佛都能数出来。

    他喉结微动,握着郑娥手掌的那只手反扣过去,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是按在她的腰上。

    榻前的重重帘幕被拉下来的时候,萧明钰正好俯下身,珍之重之的在郑娥轻颤的眉睫上落下一吻……

    春意尚且姗姗,犹有几分寒。红罗帐,玉树琼枝相依偎。

    皇帝之前卧病,一半是余毒未清一半则是为这一场家宴后续如何收尾而烦恼——他既心痛死在怀中的幼女,又对被人利用的太子气恼失望,种种滋味交杂在一起,复杂难辨,一时难决。

    然而,就如许瑾之所说的皇帝“如今心思已定,神志清明”,一旦下定决心要废太子,想好如何处置,他便也渐渐缓过来了。不过几日功夫,便接连见了几个大臣,等理完了国事便又轮到家事,他按着次序,先见了楚王、吴王,然后又派人传萧明钰入宫。

    不过与前头不一样的是,这回传旨的内侍还特意交代了一句“陛下说了‘魏王妃若是得空,也可一起过去’”——楚王妃可没这待遇。

    郑娥正担心皇帝病情呢,哪里不依,连忙应了。想了想,她又叫人给那内侍递茶让对方稍等片刻,径自拉着萧明钰入内换了一身庄重素净些的衣衫,随着那些被皇帝派来传召的内侍一起乘车入宫。

    一行人才到甘露殿殿门口,便见到了从里头出来的谢贵妃。

    谢贵妃乌鸦鸦的长发只松松的梳了个髻,穿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裙,浑身上下并无一点钗环,更显冰清玉骨,面上不施粉黛,正应了那句“却嫌脂粉污颜色”。

    她站在恢弘壮丽的甘露殿前,素净的却似窗外枝头的一捧春雪,有弱不胜衣之态。见是萧明钰与郑娥便让开半步,她便小心的避了他们的半礼,长眉微微一凝,轻声道:“陛下正在里面等王爷和王妃呢……”大约是丧女之痛,她面上似乎还凝着轻愁,犹如一层薄雾般迷离,语声低弱,“正好今日六郎要来蓬莱宫见妾,便不久留了。”

    说着,谢贵妃与他们略点了点头,转身便领着六个宫人和六个内侍离开了。纱制的裙裾在地上轻轻的拖曳过去,仿佛是一片娇嫩的花瓣,如初春的颜色一般淡淡。

    郑娥瞧了一眼,忍不住道:“贵妃娘娘好似也清减许多。”

    “是吗?这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萧明钰眸光微动,手上轻轻拉了拉郑娥,嘴里道,“好了,父皇还在里面等着呢……”

    前头的宫人掀开帘子,引着郑娥与萧明钰入内。

    等转过屏风,眼前开亮,郑娥便见着了正靠坐在榻上的皇帝,她一时也忘了行礼,眼睛一红就掉下眼泪了。

    皇帝倒是被她红鼻子红眼睛的模样逗得一笑,招招手让她到榻边来,柔声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动不动边哭鼻子?”

    郑娥跪坐在榻边,一面擦泪一面道:“父皇瘦了好多,都快比贵妃娘娘还瘦了……”她看着皇帝鬓角微白和眼角的细纹,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眼泪却簌簌的掉了下来,心酸的不得了。

    她自小无父无母,长在皇帝膝下,受尽娇宠,心里头未m.bowU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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