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竟开口对徐嬷嬷道:“去取了碗筷,叫我尝尝这丫头的心意。” 徐嬷嬷可着实吃了一惊,那些收的礼物老夫人大多都是瞧都不瞧上一眼就叫人收入库房的,怎么这会就要尝吃食了。到底是外头人做的东西,干不干净还是一回事呢。徐嬷嬷是服侍老夫人几十年的人了,自然什么事儿都想得十分谨慎,“老夫人,还是缓缓再说的吧,马上寺庙中的斋菜就送来了。”她这么说,也只当是递给老夫人一个委婉推辞的借口。 谁知道老夫人笑嗔她道:“庙里头的吃食用了几年我嘴里也腻味了,难得小妮子有心……快去拿了碗筷来。” 薛宝珠一直立在旁边,心中暗道这是她的一番心意,叫受礼的人知道便好了。倘若是老夫人真的不动,她也不会生出怨怪的念头。 徐嬷嬷取了碗筷来,取了一些递给老夫人,心里头仍然疑虑。老夫人行为坦荡,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你这么不放心,便叫你先常一口,丫头你看可好?”她这样说开,倒也不让薛宝珠觉得为难。 薛宝珠笑吟吟的点头,见徐嬷嬷果然重新用一副碗筷去夹了一些来尝,可下一瞬脸色便变化了起来。看着薛宝珠的神情也多了几分严肃。“这真是全素的斋菜,没放任何荤腥?” 也不怪她要这样问。原先老夫人吃斋,全是家里厨子来做的。可那厨子却是心思不正的,见送上去的斋饭越发不动筷子,便打了黑心肠的心思——用鸡油调味。明知道老夫人诚心礼佛吃素,却做下这等心思,可不是叫人要发恨。 薛宝珠摇头,“知道老夫人食素,宝珠知道不敢犯了佛家的忌讳。” 徐嬷嬷却仍然是不大信,方才那斋菜的味道儿如今还在她唇齿间流转,实在美味,岂是一般素斋能做出的滋味。 “叫我看看——”老夫人却是沉得住气,待过将盛了斋菜的小碗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便笑啐徐嬷嬷道:“我瞧这丫头可是规矩人,里头都是素的。”倒是已经尝出了豆味儿。 徐嬷嬷这才打消顾虑,同薛宝珠道:“姑娘,是我多虑了。” 薛宝珠哪里感受这话,只说徐嬷嬷也是小心谨慎。 老夫人却在此时连尝了几口,两道菜做的皆是上上水准,素斋一贯滋味寡淡,却没想到还能有人做出这种叫人唇齿流连的味儿来。只怕今日吃上这一回,往后也要惦记上了。然口欲一事上,老夫人向来也克制,要不然也不能下了这狠心常年吃素不沾荤腥了。这要是旁人家的礼佛,也只怕是初一十五吃个素也就罢了。 且说后来又说了些话,薛宝珠从寺中退出,她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往回去的时候不觉步伐轻快了。直到后头有人直呼着她的名追上来,这才稍稍缓下步子。 “薛丫头!薛丫头!” 薛宝珠转身去看,只见一脸圆腰粗的中年男子从临街的一家食馆中追了过来,他比旁人肥硕,不过这样短的一程路就已经喘成了这样。她认得此人,是先前常来光顾的老食客,薛宝珠多喊他冯叔,再要细究身份名字儿的却不知道了。 薛宝珠轻轻笑着,漆黑的眼中仿佛带了亮晶晶的星辰,“冯叔,你怎么在这的?” 那被叫冯叔的中年男子道:“你那摊子的事我同我那朋友几个都听说了,之后就一直不见你人,难不成是以后都不做了?”他这一阵不见薛宝珠,见那事情实在闹得大,心中倒是自顾自的觉得薛宝珠不会继续了,不由叹着气一脸惋惜着继续道:“可怜了你这一身的好手艺,也可怜了我这挑剔的舌头,这今后再也吃不着啦……” “冯叔是打算往后不来光顾我的铺子了?”薛宝珠笑嘻嘻的问道。 “你还开?”中年男子先是一愣,等过后才体味出薛宝珠口中说的是铺子两个字,不由笑了起来:“薛丫头,你盘了铺子?” 薛宝珠点头,将自己铺子的位置儿仔细说与了他听,“叫八宝楼,要过几日才开张,冯叔到时候记得给我来捧场呢。” “八宝楼、八宝楼……”中年男子跟着默念了两声,那模样好像是怕自己忘记了一样,抬起眼来的时候一脸的欢喜:“好嘞,只消你的铺子开着,我肯定光顾!” 薛宝珠听了他的话眼儿笑弯弯的,在这些熟客里面最喜欢这位身材圆润的大叔了,看着就十分有福。而这几人之间似乎常有联系,告诉了一个,那就等于其他也知晓,若是来光顾那也不少人呢。等分开后,薛宝珠心情更是明丽,瞧见路边迎风招展的一丛丛野菊,再次辣手摧花,装了满满一食盒哼着曲儿高高兴兴回去了。 *** 春日晴好,而坐落城南的司家大宅,一处院中却透着与外头截然不同的霜寒冷意。 雕梁画栋的屋中,富家公子横陈着身子在软榻上,曲着一条腿踩在蹋尾,鹿皮面的软靴就这么踩在垫在榻上的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