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臣露面到如今,他头一次有点失态:“死了?” 狄闻咳的停了些:“是啊,没想到他竟然自寻短见……本来已经安排妥帖,要押送到泸江巡检司再行审问,谁知那边人才到……” 俞星臣顿了顿,心中升起一点儿不妙之感:“这、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不过这韩青非同一般,他跟泸江三寨几位头人的死脱不了干系,兵部恐怕也得要一个明白的交代,居然就死了?那不知他的尸首如今何处?” 狄闻道:“他……” 他仿佛不忍再说,只轻轻地摇头。 近侍符琪小声地:“俞主事,他们这儿的人,跟咱们那规矩不同,人死后是要水葬的,那个……他的爷爷便跟将军跪求,将军正因韩青之死而身体不适,便应允了。这会儿……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葬了?” 他仿佛全然不知,满脸无辜:“要不然叫人去问一问?” “这倒不必了。”俞星臣的脸上透出一种叫人无法形容的神色,有点无奈,又有点了然的笑意。 他忽然想起在下马的时候,望见的泸江边上的那一处骚乱。 当时狄闻的这位近侍出去迎接自己,寒暄亲热,叫他一时没顾得上细看。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纵然躲开了隋子云的套儿,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俞星臣微微一笑:“既然人已经自尽了,倒也算是伏法,将军无须多虑,毕竟是他自己自甘下流,知法犯法。此番结局不过是求仁得仁而已。” 狄闻道:“我多半是老了,实在有些见不得这些,是了,说了这半日,还不知俞主事此番前来羁縻州是为了……” 俞星臣的笑里透出几分奇异的不自在:“这个不着急,稍后等将军身体安泰些,下官再同将军商议。” 符琪亲自送了俞星臣出卧房,快到门口,却见狄小玉撑着一把伞匆匆地自雨中来。 俞星臣凝视:“那位莫非是狄姑娘?” 符琪道:“正是。” 俞星臣道:“小姐不愧是名门之后。” 符琪只觉着他睁着眼睛说瞎话,狄小玉这两天为了韩青的事,狄闻的病,戚峰的伤,弄得心力交瘁,眼皮如今还是红肿的,比先前在郦阳杨仪叫她改装之前还更颓丧了几分。 俞星臣竟还能说什么“名门之后”,简直叫人疑心他是在冷嘲热讽。 狄小玉走到门口,把伞放下,这时也发现门边多了好些陌生人:“你就是朝廷来的钦差?”她看着俞星臣问。 俞星臣行了个礼:“姑娘好。” 狄小玉道:“你才多大,就是钦差了?莫不是个假的?” 符琪忙提醒:“小姐!不可如此对钦差说话。” “无妨,狄姑娘人物可敬,性情率真,正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俞星臣却极好脾气,出口成章。 狄小玉瞪着他:“这会儿我信你是钦差了,能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一定可以当大官。”她说完这句后,扭身进门去了。 符琪拦都来不及,只能致歉。 俞星臣怔了半晌,笑对符琪道:“请留步,照看好狄将军便是。” 旁边的侍从撑了伞,陪他进了雨中,出了精舍院子。 俞星臣留心看向泸江畔,果真,那边已经没了士兵们的身影。 他眉头微蹙,目光又停在原先架着木柴的那处,此刻那里空空如也,一根树枝都不曾留下,但俞星臣确信,曾经那里有一大堆柴。 他却并没有说什么。 雨点打着油纸伞,雨帘从伞的边沿滑落,如一串串水晶帘。 俞星臣问那带路的侍从:“狄将军身子如此不适……不知他身边的大夫有几个?” “回大人,只有一个胡大夫。”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