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口皆碑的,他素日对于监生都是一视同仁, 多加照料, 很是耐心温和, 当得起“学正”两字,也无愧“师长”之称。 监生之中不少人都对元白甚是敬重仰慕, 比如谭珣, 就算是黄鹰杰,也对元如璧敬爱有加, 甚至不惜为他自戕以护之。 如今乔小舍几人都不在国子监, 那些监生们商议之后, 便去寻找俞太息。 他们想替元如璧分辩, 他们认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也许是……国公府他们故意地针对元学正。 监生们恳请俞太息做主, 别冤屈了元如璧。 俞监丞面对来请愿的监生们, 面上平静应对,心中未免不一声叹息。 正如俞星臣所见,俞太息之前确实察觉出了元如璧的异样,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元学正,也不愿这样的人物就此毁了,所以想要竭尽全力,把元白从这个混沌复杂的局面中拔离出去。 可惜,元如璧并未领情。 也许,只有当事之人自己清楚,他早就不能回头了。 俞太息告诉了俞星臣,元白的出身。 原来他确实不是那元学儒的亲生儿子,而是被收养的。 据说有一日,不知是什么人把元如璧放在了元家的大门外,元学儒早年娶亲,曾有过一子,奈何命短。 此后只醉心于书本,并没有再娶妻。 门口那孩子不过四五岁,看着十分机灵,长的又粉妆玉琢,身上只有一个字卷,写着“如璧”两个字。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如璧如玉,高洁清白。 这正更适合了元学儒之心意,当下就叫这孩子跟了自己姓,认作公子,并且起名“白”。 元如璧确实天资聪颖,被元学儒精心教导,十二三岁上就在本地薄有名声。 很快考中了秀才,历经科考,扶摇而起,到了京城。 竟在年纪轻轻之时,就成了国子监的学官。 本来都以为是前途无量之人,却没想到…… 薛放问俞星臣:“那个滕玉,是元如璧什么人?” 俞星臣道:“应该系父子。” 薛放道:“既然是父子,怎么就会分开呢?” 俞星臣目露惋惜之色:“那滕玉是梨园中人,下九流的身份,朝廷的律例,他们的子孙,也同样是贱籍,是无法科考的。” 老滕虽是梨园中的翘楚,但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跟他一样,如此庸碌无为,被人低看一眼。 他唱念做打,迎来送往,自然有一番识人之能。 老滕选择元学儒,必定也是精心挑选比对之下的决定,一来元学儒品行靠的住,二来他是饱读诗书之人,三来他是孤老,膝下无子……见了元如璧那样聪明,自然会尽心教导视若己出。 老滕是尽其所能,为元学正谋一份正经出路。 他确实做到了,而且他看的很准,元如璧的成就,足以让他引以为傲。 只不过他年纪渐渐大,恐怕是思念儿子之情无法按捺,于是才上京找寻。 在国子监里谋一份门房的差事,也不过是为每天能够看到元如璧罢了。 为此,也甘愿受尽冷眼,却仍笑脸相迎。 可惜……天不从人愿。 竟成人间惨剧。 薛放想的是,其实刘博士说滕玉也积攒了些家财,倘若他不把元学正送人,元如璧又将怎样? 薛放道:“他只管以为那样做是为了元如璧好,却想不到孩子离开父母,是何等心情?虽以为元如璧年纪小……可他未必不清楚那种被抛弃的滋味。” 薛放原本不懂元如璧为何竟那么凶狠地辱骂老滕,说了这句后,心里却依稀明白了他当时的心情。 元学正并非愚人,他必定是看出了什么。 四五岁也不算很小了,自己的出身难道就完全忘了? 被抛弃了的孩子,心中是何等的痛苦愤懑,所以才会口不择言,骂的越狠,其实他心里越是难过。 先前薛放跟杨仪说的那句如“老子骂儿子”一般,竟也是歪打正着了。 俞星臣摇头。 薛放问:“你又有什么说法?” 俞星臣道:“滕玉这么做,是有他之苦衷的。你只觉着他有些家财,总能保住自己跟儿子衣食无忧?” “不然呢?” 俞星臣望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雨丝:“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是下九流的人,又有名声,你真以为元如璧跟着他身边,会摆脱贱籍的身份,会离开梨园安生度日么?滕玉能在那一行熬出头,什么光怪陆离的没有见过,他当然是知道这条路不能走……因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所以宁肯狠心送他离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