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手足无措, 屠竹跟小甘齐齐跑了上来。 他们刚才在旁边听两人说话,听薛放说那句的时候,两人心里也各自沉重。 似薛放这样的少年, 这般年纪,若是残疾……简直就像是生平所遇最可怖残忍的玩笑。 屠竹急切地:“十七爷的手动了吗?” 小甘也着急催促:“再动一下,十七爷, 一定没事!” 薛放被三个人瞪着, 心怦怦跳, 试着要把手抬起来。 但是那只手就好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媳妇,被人狠狠盯着, 竟然害羞似的, 一动不能动。 薛放咬牙切齿,额头的汗珠又冒了出来, 紧接着半边身子都开始颤抖。 杨仪见势不妙, 赶忙制止:“行了!可以了!” 他这般只顾用力, 只怕手没法儿动, 先把伤口又弄的不妥。 薛放望着那只不争气的手, 有点惊讶又略失望:“刚才明明……怎么又不行了呢?真是活见鬼。” 杨仪掏出手帕, 给他擦额头的汗:“看你躁的,其实你现在这样,已经是比常人要快的多呢,太快了反而未必是好事,只是我太心急了。” 莞尔一笑,杨仪转头对屠竹道:“你们两个也别着急,总会好的。” 屠竹虽然怅然,却不敢露出来:“是是,当然了……” 小甘也忙道:“药都要好了,趁着姑娘在这里,赶紧倒出来给十七爷喝了吧。” 杨仪陪着薛放喝了药,又捡了一个蜜枣,放在他嘴里。 “甜。”薛放咬着枣子冲她讨好地一笑,心里还有点忐忑。 时不时地打量自己的右手,觉着这手臂像是一个不听话的逆子,关键时候给他丢脸,让他恨恨的想打一顿。 吃了药,天下已经暗了下来,屠竹取了些饭菜,回来道:“灵枢说,明儿就要启程了,叫今天收拾收拾呢。” 杨仪早就知道,吩咐:“吃了饭,再去取些纸来。我晚上要写点东西。” 入了夜,小雨悄然而至,沙沙沙,麻酥酥的响动。 被整肃清理过的县衙,透出几分清淡无扰的寂寥。 俞星臣先去探望过宁振,意外地发现陈献也在。 宁振被近距离震伤心脉,极难调养,据杨仪判断,至少要休养一年左右,才可以再行练功之类。 陈献比他要好些,两个人吃的药都大同小异。 俞星臣过廊下的时候,陈献正问宁振有关于“摄魂之术”的话。 这让俞星臣有些意外。 宁振道:“十九弟对这个感兴趣?” “我只是想多了解些,万一下回我遇到了,也能及早防备。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这毕竟是宁振的隐痛,他几乎栽在一个倭女的手中。 不料宁振道:“我非不愿意说,却巴不得把我所知都告诉十九弟,若不是你之前那番振聋发聩的喝问,又舍命相救,我就算身死东门,也难面对外公、巫知县……” 陈献拍了拍他的手:“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难的是跌倒后能够爬起来,再往前去。” 宁振豪气滋生:“多谢十九弟!” “共勉罢了。” 宁振寻思片刻:“其实细想,她好像也没格外地对我做什么,只是每次听她弹琵琶,总会让我有种身不由己之感,有时候觉着是跟外公一起上阵杀敌,有时候是慷慨激昂扫除奸佞……”他皱眉:“还有一回,我生出许多幻象,好像海州城被贼寇荼毒侵害,让我心生恐惧。” 而巫捣衣同他相处之时,便多是说些崇拜激励他的话。 一来,让宁振对她更不疑心;二来,在这些话的潜移默化之下,宁振觉着自己合该是海州独一无二的守护之人,他生出一种至高之大的理想,那就是海州在他手里,一定要干净、安稳,比如那些人贩子,诈骗的恶人,都该扫除。 那会儿他不知道自己已经中招,而这些想法已经是巫捣衣强加给他的了。 “你是怎么想到那人贩子的?毕竟监牢里那么多贼囚。”陈献问。 宁振扶额:“对了,是捣衣……是她起初说起来的,还有那个诈骗之人。” 当时巫捣衣如闲谈般提起了这两个人,只说最恨这种丧尽天良的罪囚。 宁振就入了心,成魔似的非要除去两人。 陈献想了想,叹道:“这倭女也非凡人,她这手法不露痕迹,悄悄默默地就改变了一个人的心性,偏偏受害者还一无所觉,幸亏你中荼毒不深,不然只怕天长日久,就真成了被人左右的傀儡了,也无人能够再叫醒你了。” 宁振后怕道:“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幸亏俞巡检、小侯爷跟十九弟你们来了,不然我就成了海州的千古罪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