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梁府。 那小孩身上只穿着极轻薄的一件衫子,生恐布料摩到颈间的肿包,因为那包越来越大,小孩子睡觉也不能仰面朝天,而只能趴着,且又疼又重,甚是难受。 故而杨仪到的时候,里头正在哭闹不休。 杨仪乍一看那孩子的后颈,也着实吓了一跳。 前些年她在外头,遇到不少颈生恶疮的病例,只是这脖颈并非其他地方,十分险要,等闲动不得。 杨仪就曾亲眼见过,有一老者,颈间赘疣大若人头,她有心想给他割除,但一想到后果,终究束手。 只能在心里想:毕竟万一失败了……就是一条人命,这样活着虽艰难,到底还有一口气在。 她担心小公子生得也是那种恶物,那么这孩子如此的小,要割除自然艰难百倍。 杨仪心头沉重,已经做好了“束手”的准备,直到她上前细看。 “此物什么时候生出来的?” 因她是女子,府内的女眷都未回避,起先还都偷偷打量着她,闻言忙七嘴八舌回答:“已经有四五天了,起初以为是蚊虫叮咬,抹了些药,谁知第二天竟大了些,赶紧请太医来看,说是风疹,开了内服的,竟丝毫用都没有,眼睁睁鼓了起来,越发没人敢动了。这到底是怎样?” 那些大夫,有说是气症,有说是被什么叮咬,有说是风疹……可惜都不敢着手。 而除了这些,更有些说是什么被邪祟附了之类,梁家病急乱投医,几乎就要请人来驱邪了,幸亏梁主事还算清明,一力制止。 杨仪细瞧了瞧:“这不是什么气症。”给小孩儿把了脉,又看向他身上,肤色微红,“要一根点的蜡烛,一个碗。” 一声吩咐,底下人迅速送了来,却不知何故。 杨仪叫无关人等且先退出,只留奶母,梁少奶奶跟夫人,她让奶母抱着那婴儿,自己从搭帕里找到针囊,取了银针,火上烧过。 待银针冷却,杨仪靠近婴儿。 少奶奶极为不安:“干什么?” 杨仪道:“这是胎毒,必须要将里头的脓水引出,再迟延下去,毒入肌理,再入骨髓,便有性命之忧,神仙难救。” “可、可这么刺他……” 杨仪垂眸:“自然是会有些疼,可终究能够救命。” 少奶奶眼含热泪:“杨大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宝儿。我的命也在你的手上了。” 杨仪温声道:“放心,别出声,你跟奶母一起尽量看着别叫他动。” 少奶奶擦了泪,过去逗弄孩子。 杨仪叫夫人举着碗靠近,自己轻轻地在那肿包上刺落,顿时间,有微微黄绿的脓液自内渗出,流入碗内,夫人的手都有点发抖,杨仪道:“能流出来是好事。莫慌。” 在她安抚下,几个女子逐渐镇定,杨仪将脓水都挤了出来,眼睁睁见孩子的后颈恢复原样。 夫人用还有点颤的手,看向碗内,脓液几乎有大半碗,触目惊心。 杨仪挥纸笔,写了一副托里散的方子:人参,黄芪,白术,陈皮,当归等。 之所以叫“托里”,便是患者身体虚弱而有邪气之时,用这几种药,便能补气益正,迅速转好,且对于脓疮溃破之症至为有效。 “好生注意清淡饮食,伤处莫要沾水,此方服用月余便能除根。” 那小孩子因为有大人逗着,并没觉着疼,此刻正摇头晃脑,他仿佛感觉到压着后颈的东西不见了,竟呀呀笑了起来,又去扒拉奶妈。 奶母笑道:“好了好了,小少爷指定好了,他想吃奶了。之前往他嘴里塞还不肯吃只是哭呢。” 果真,当奶母解开衣襟,小家伙便凑上前去,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显然是饿极了。 京畿司。 又到了休衙的时间,葛静葛副队换了常服,哼着小曲准备打道回府。 冷不防薛放从廊下翻了出来:“老葛!” 葛静吓了一跳,忙止步:“十七啊,你能不能正经走道儿,这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 薛放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老葛,你月俸多少?” 葛静惊讶:“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放道:“还能做什么?月俸只有那么点儿,够什么吃?你是多少?” 葛静笑道:“我在这里多久了,你才刚来,我当然比你要高。” “高多少?” 葛静犹豫了会儿,伸出两根手指。薛放盯了会儿,无法解读:“到底多少?” 葛副队只得说道:“我是两千六百文。” 薛放大失所望:“这也不多。” 葛静眼珠转动:“十七,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薛放道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