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的桃源县,除了那位宿耕星宿大人,恐怕就是那位县令,也不能劳动这样的大人物造访了吧? 他们到得不远处,就见那马车在一处草庐前停下,仆从小跑着摆好锦杌,一个高冠博带的中年男子踩着锦杌下来,朝草庐行了一礼:“宿先生,经年未见,我前日归家,家父一直惦念着您,特命我来问好,您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啊……” 然后,只听得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抬高了嗓门嚷嚷道:“问啥问!问啥问!你眼睛有毛病吗!不会自己瞅吗!俺好着呢!瞅好了吗!俺还有三亩地要下肥!你们莫要挡了俺的道!” 这熟悉的口音……冯贲面色一变,他奔近前一看,卧槽! 那中年男子尴尬行礼的对象——蹲在地上忙活着的老头,不就是方才一脸真诚冲冲他嚷嚷“这里没什么宿大人”的老农么!!!这特么!!! 冯贲有千万句草原各族的问候想倒在那老农的脑门上!耍着他们玩吗?! 但比冯贲更想骂的人显然还在那里行礼,这中年男子礼仪风度却是极好,他面上不以为忤,咳嗽一声了道:“宿先生,您若身体康健,家父一直期盼能够再与您一叙,他现下腿脚不成了,否则他定会亲至……这许多年,家父心中最难忘的便与是您昔年情谊,我这身为人子的……他老人家已过花甲,腿脚不行,眼睛也看不清了,谁知还能有多少光阴呢,我这身为人子的,实是不想见家父抱憾……” 说到后来,这中年男子已经是泣不成声,就是路人听着都觉唏嘘。 宿耕星吭哧吭哧忙活,似也被这话打动了,终于停了下来,抬起那张沟壑纵横的沧桑面孔,中年男子一脸期盼地看向他,却见宿耕星蓦然站起身来,将手中那沉重的竹筐往地上狠狠一怼,里边的东西都飞跳了许多出来,溅在中年男子衣袍上,叫他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宿耕星却是怒瞪着他:“你是耳朵也有毛病吗!俺同你说了!俺还有三亩地要忙活!时辰绝不能误!你在这叽叽歪歪!这三亩地的肥你帮俺下吗?!” 中年男子本待想说句“有何不可”,然后吩咐自己的奴仆去帮忙,却忽然反应过来,“肥”? 他低头一看,自己雪缎锦袍的下摆沾着不明的黄色污渍,登时觉得恶臭扑鼻,再无无法忍耐地转过头去呕吐起来。 奴仆们大惊失色连忙去扶,中年男子满面苍白,虚弱地道:“快……衣服……” 搀扶的,去马车找衣服的,要伺候沐浴,要熏香的,闹哄哄乱成一团,非但将道堵了,还将周遭几陇地踩得乱七八糟,宿耕星气得一跳八丈高:“滚!都给俺滚!!!!” 说着,他将那竹筐举起来,就要朝这群王八蛋扔过去! 方才飞溅一点出来的威力已经叫老爷昏倒了,若是他再被那一竹筐砸到……后果简直惨烈到无法想像,一群奴仆简直是逃命样地飞速撤退。 这出闹剧简直叫岳欣然大开眼界,此时,道路被让开,他们一行才得以上前。 宿耕星脑门青筋突突直跳:“你们又来做什么!这里没有什么宿大人!给俺……” 看着他脑门的血管,岳欣然真怕他就此脑溢血发作,不待他说完那个“滚”字,岳欣然已经利落地上前拿起锄头归置田陇,踩踏的幼苗,不成的就扔掉,还能挽救的就留在一旁,她都动手了,冯贲等人岂能坐视,连忙上前忙碌起来。 宿耕星那口升腾起来的气散了些,但看着这群毛手毛脚的家伙终是碍眼,恶声恶气地道:“都给俺小心着些!笨手笨脚,净给俺添乱!” 冯贲他们皆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子弟,杀伐多时,农活有些生疏,却不至于全然不知,宿耕星的骂骂咧咧净是鸡蛋里挑骨头,只是军旅出身的汉子,这点话于他们毛毛雨似的,不至于同个老头儿叽歪,众人埋头干活,很快收拾停当。 岳欣然询问道:“您那三亩地是在何处,天色将暗,我们人多,帮着应该很快能收拾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