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顿时沸腾起来了。 卫鹤荣眉梢一扬,眼底流露出一丝异色。 早不去,晚不去,偏生这时候去? 但按以往的旧习,此时下江南确实不奇怪,反倒因为小皇帝的生母皇太后出生江南,更加理所当然起来。 朝臣们的意见分成了两派。 一半觉得少帝年纪轻轻,就开始学他爹纵情声色欢愉之态,实在是令人痛心,这是皇帝一派。 另一半则喜上眉梢,小皇帝才刚有了点拥护者,居然就要丢下京城的事,跑去江南玩耍,喜闻乐见啊,这是卫党。 议论纷纷之后,又有了第三种声音:陛下的母后出生江南,大齐向来崇尚孝义,陛下哀思母亲,乃是孝道体现啊。 卫鹤荣一直没有开口,揣摩着小皇帝的真实意图。 但也明白,这件事是不可能被驳回的,只能在南下的队伍里动点手脚了。 下早朝的时候,宁倦下江南一事已成定局。 原本太仆寺和各路官员还准备来和宁倦商量商量,此次南下要多大的仪仗、安排多少人、带哪些人……一堆杂务落下来,少说也要耽搁十天半月,宁倦听得眉尖一蹙,淡淡道:“万事从简,尽快安排,朕不想铺张浪费。就交由卫首辅来安排吧。” 陛下想赶在母亲忌日前抵达——这个理由说出去,没有人敢说不是。 卫鹤荣坐于卫府的书房中,眉梢微抬:“陛下当真说一切交由我来安排?” 他原本还有几分怀疑,等着看小皇帝的后招,没想到小皇帝居然猝不及防地来这么一手,不免有点错愕。 竟敢将南下的随行人员交由他安排,难道当真只是南下怀母去了? 书房里还坐着京营指挥使樊炜、刑部尚书向志明等人,几人目光交汇,声音压低:“卫大人,不如,就趁这次机会……” 暗中做掉小皇帝。 这几年小皇帝似乎没以前听话了,正好他身边那个病秧子也要跟着一起走。 趁小皇帝还没彻底成长起来,换掉他,从宗族里抱个三岁小儿上来,岂不是更妙哉。 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黄袍加身…… 几人的思绪被茶盏重重磕在桌案上的声音打断。 卫鹤荣扫了眼面前这几人,生出点带蠢货的疲惫——一个两个的,眼前的蠢货还能管管,远在江右那个蠢货一时看不住,更是蠢破天了。 “小皇帝若是一死,各路藩王,靖王蜀王还坐得住?”卫鹤荣依旧噙着笑,嗓音却很冷,“远在漠北掌领兵权的武国公坐得住?” 众人心底霎时一寒。 靖王蜀王俩人已经够麻烦了,但这俩人加起来,还不够武国公一人让他们害怕的。 武国公幼时丧父,兄长又前往了边关,一个人待在京城,太后见他可怜,将他接进了宫里养大,待他极好。 大概也是因此,纵然对朝廷心灰意冷,武国公也没有直接反,仍旧驻守漠北多年,“忠”字刻在史家人的骨血里。 若是龙椅上换了个姓,焉知武国公不会直接杀回燕京,或干脆门户大开,将鞑子放进来? 以卫鹤荣对武国公的了解,开门放鞑子倒不至于,但史大将军必然会带上亲兵,夜奔千里,来京城取他首级。 众人静默下去,半晌,才有人讪讪道:“那……” “按陛下所言,一切从简。”卫鹤荣又心平气和下去,头也不抬,“安排人盯着,别做得太明显。” “是!” 下面的人准备得再快,也需要时间。 陆清则心里着急,不过他很清楚,宁倦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表现得急促。 趁着这几日,他多花了点时间,去鹰房陪孤零零的小雪。 驯鹰师一见陆清则来了,连忙行了一礼:“太傅大人来了。” 陆清则和善地朝他颔首:“小雪怎么样了?” 驯鹰师纠结了一下。 他还是觉得小雪这个名字,放在神俊桀骜的海东青身上,简直有种侮辱感啊! 别人家的海东青要么叫“威武将军”“神威将军”……帝师大人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但这是陛下点头的名字,他也就只能跟着叫起来:“小、小雪用的是最好的药,现在已经好许多了,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它的右爪和左翅都没有受伤,走起来却依旧一瘸一拐,也飞不起来。” 是不是之前受过训,所以有了心理创伤? 陆清则揣测着走进鹰房,果然看到被驯鹰师放出来的小雪,正一瘸一拐地在地上走着,不复天空之王的神勇,一时有点心酸。 见到陆清则,小雪身残志坚、扑腾着翅膀,活像只走地鸡似的扑了过来。 陆清则蹲下身来,心疼地摸了摸这只神俊的大鹰。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