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给他留下太多恶感,这在他自己看来也很新鲜。 这个社会对女人枷锁太多,女性境遇多有不堪,心思沉密的女性,能更好地保护自己,陆浩云抱以同情和理解。 但太有心机的女性,有时候相处起来,难免要抱着戒慎的态度——就比如他父亲娶的那位后妻。 他父母婚姻之所以破裂,是源于一个叫曲迎香的戏子,此妇当年在江平梨园界颇负盛名。 曲迎香能得时人追捧,自然唱念作打都很精通。 她别的大本事没有,却很会在人前装模作样,而在人后拨弄是非,把他们好好的一个家,那么轻易地搅和散了。 陆浩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可总记得小时候,父母是极为恩爱的。 儿时的一幕幕影像,时常还在脑海里出现: 父亲坐着弹钢琴时,母亲把他抱在怀里,教他唱一首民谣; 父亲帮母亲画粉线,帮她裁布做衣裳——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馨和谐; 他们闲余饭后,手挽着手散步,散完步回来,又坐在一起看书——那眼中的温情,又是那么惑人…… 可这一切,都被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那么轻易地破坏掉了。 陆浩云从小在国外念书,神经已锻炼得足够坚韧,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件事,始终让他难以释怀。 父母婚姻的破裂,算是一桩吧。 世上有曲迎香这样,因境遇不堪,而变得深沉贪婪、不择手段的人。 也还有五妹这样的,一样是境遇不堪,一样是敏锐多思,她的性格却没有流于阴郁或贪毒。 连胖妈这样刁滑多事的,都对五妹感观很好: 说她很是安份老实,既不多贪多占,也没有嫌忌怨念,每天除了跟先生上课,就是写写画画,然后好吃好喝,别提多自在了。 陆浩云这一会儿,回想刚才洗尘楼的一幕,还觉得可乐得很。 她说躺在阳台地上看星星,那瞎话张嘴就来,一点没觉得自己在糊弄别人。 陆浩云回想在东方饭店,才见到她的时候,她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傻乖傻乖的,带着一些滑稽的可爱。 这种不经间流露出的滑稽感的可爱,让她整个人显得孩子气,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法产生太多恶感吧。 继妹是这样一种性情,对陆浩云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 谢公馆的家庭构成,已经足够复杂。 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没有血缘关系的继父,相处起来关系已经很微妙。 五妹是这样的性格,她自己心有成算,对这个复杂的家庭,也未不是好事。 珍卿一点不晓得,陆三哥对于她,有这么复杂的感受。 但她心里很清楚,只要她老老实实的,陆三哥不会对她如何的。 杜太爷又给她来信了,除了讲点生活琐事,还说叫珍卿把平时练的字,写的文章,给他寄一些回去。 杜太爷在信里的意思,是怕珍卿离了他的管制,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学业上稀里马虎的,坏了前面那么好的根基。 来到海宁快两个月,珍卿要学德语、补功课,每天闲余的时间,也一心研究擦笔水彩画法——练字就练得很少了。 她现在不用上家教课,杜太爷有此要求,她自然就把书法重新拣了起来。 杜太爷要她寄点笔墨回去,李师父也有同样的要求。 李师父不但要她寄书法文章,还要看她平常画画的习作。 两方师长都作此要求,珍卿又恢复大量的练字,而且画起她喜欢画的人物和草虫。 画人物嘛,就悄悄地把胖妈当模特。 至于画虫子嘛,珍卿就自己捉虫,放到老铜钮给她编的笼子里。 而胖妈的老伴——花匠老刘,见她喜欢摆弄这些玩意儿。他有时候侍花草,发现一些草里、树上的虫,管它带翅膀的,还是不带翅膀的,都捉来给珍卿玩。 珍卿把能跑能飞的,就装在竹笼子里,或是放在粘蚊板上, 她或是拿棍子戳着玩,或是翻来倒去地观察。 胖妈不赞成她女孩儿玩虫,天天唠唠叨叨的。但珍卿可不会听她的。 而胖妈的老伴老刘,说抓的虫都是没有毒的,有毒的不给小姐玩,胖妈才勉强不再说了。 不过,玩虫儿也有意外之事。 有一回,她把一只黄色的毛毛虫,放在墙角的砖上,看它慢慢地爬呀爬。 结果陆si姐从旁边路过,看见毛毛虫尖叫着跑开。 她继而骂珍卿脑筋有问题,是漫世界难找的野人。 但珍卿嗤之以鼻,她玩的好歹是正常的游戏,总比□□姐活蹦乱跳的人,动不动装些稀奇古怪的病强。 虽说陆si姐没有好话,但从这以后,只要在外面看见珍卿,陆si姐就绕道走的。这对珍卿来说,可是意外之喜。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