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低也知保持沉默,只低声劝谢董事长别太动气,血压一上来又要难受。杜太爷却仗着年高说一句:“哼,该给她找个厉害的婆家!”珍卿冲着杜太爷大喝一声:“祖父,你别添乱了行不行?”杜太爷被她喝得吓一跳,嘴动了动倒是没有再吭声。 珍卿跟到杜太爷的房间,防患未然地教训半天。杜太爷看来是真的老了,珍卿这么大声跟他说话,他嘴里嘀嘀咕咕说她不像话,倒不拧眉瞪眼针锋相对地乱嚷。 珍卿跟杜太爷费一通口舌,煞住别人吵架他裹乱的邪念。回房见三哥洗完澡坐在窗边,阖着眼睛正在养神,珍卿走过去坐到他对面,一边倒水一边观察他,观察到他头上不由一怔,她前天见他鬓发边数根白发,才拨掉没几天,这么快又生出新的。 珍卿刚才还自我反省,也许该私下同四姐说,可看见三哥新生的白发,心里也是勃然难禁的怒气。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对。之前,珍卿跟杜教授说三哥太劳累,杜教授说谢董事长婉言说过四姐,叫她别老把哥哥支使得团团转,四姐虽不情愿倒也答应下来。但看四姐最近行事,答应也是白答应的。珍卿私底下说也未必有用。四姐对珍卿和三哥不满已久,珍卿对四姐又何尝不是?珍卿和三哥尽量不表露而已。 珍卿把水杯递给三哥,他轻抿一口随意放下,笑问杜太爷如何,珍卿说已同祖父说明利害,还在音量气势上压倒他,杜太爷应该能管住他那张嘴,以后不会随意酸言冷语的。说完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 陆si姐在法国时性情稳定,有时在珍卿和三哥这吃点醋,大不了抱怨两句就过去了,他们在国外一直相安无事。今日四姐因一点小事就口不择言,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回来这两个月四姐相亲次数不少,都没有修炼出一点正果,大约婚恋不顺胸中积了郁气,便想摩拳擦掌干一番事业,来弥补其他方面的不如意。 其实大家都愿意体谅她,也在竭心尽力地帮助她。可也许是功利之心太盛,加上劳累和压力,从前能压抑住的负面情绪,轻易因三言两语爆发出来。看似口无遮拦,其实说的是压抑许久的心里话。珍卿这一会也后知后觉,大约她阻止四姐买制衣厂,她心里已对她暗伏怨气了吧。 但珍卿其实没有太为自己生气,她对四姐没有过高的期望,也没在她身上寄托过盛的感情,受点她的难听话也没什么。甚至过一阵大家都气消了,还是谈笑自如的好姐妹。可是四姐绝没道理这样对三哥,三哥为了帮她几头消耗,半个月内瘦了快有两圈,四姐却觉三哥为她做再多也理所当然,没有充分的体谅感激之心,稍逆其意就把一切抹消,就算是气话也不该如此扎人! 但四姐终究是三哥的妹妹,他若抱怨珍卿会认真倾听,他若不屑抱怨她就默默陪伴,她还不屑背地挑三豁四,做离间人家兄妹感情的低格事。何况,三哥是再明白不过的人,何须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呢? 珍卿正有满肚子心理活动,三哥握住她的手,咧开嘴笑得隐约伤怀:“有些感情收回来,就算再给出去,也不是原来那一份了……惜音说得没错,我是厚此薄彼了。小妹,我知道,我若再像七年前身限囹圄,你还会殚精竭虑地营救,甚至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可是惜音不会,她没有你的镇定机智,也未必有破釜沉舟的狠心,她也会着急,也会奔走,可是做不到像你一样……小妹,我确是信不过她,故才厚此薄彼,可我不觉得自己有错……这是她的悲哀,也是我的悲哀。”虽然悲哀,但并不决定去更改什么。 珍卿闻言莫名想道,四姐若听三哥此言,恐怕会伤心得很吧。但她马上反握三哥的手,不以为然地宽慰三哥:“不论心里如何想,你为她东奔西走,殚精竭虑,总是事实——”三哥抚上她气鼓鼓的脸,失笑着低声说道:“这不一样,你家里再多麻烦,我奔波也心甘情愿;可是我替她奔走,却视作必须完成的任务,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大约感觉得到。” 珍卿一时语塞了,设身处地地想,自小娇宠自己的兄长,把嫂子看得比自己重要太多,她会心生不愤、口出恶言吗?珍卿觉得自然会心有不平。 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啊,至少杜珍卿不会自己惹了大祸,叫宠爱自己的哥哥牺牲一生幸福来弥补她的过失。而且,珍卿无论作为小妹还是嫂子,她虽不欣赏喜欢四姐的为人,但她为了三哥、二姐、谢董事长,一直对四姐忍让宽容、劝导帮助啊,她有什么对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