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醒悟:尚有心情歌唱的梁州山民,想来心里尚存一丝希望吧,也许是他的生活太优渥,难免以己度人,认为梁州的生活不是人过的。 三哥从那时就生出念头,可编些写振奋人心的音乐,先试试给他麾下的工人提神振气,或者给寻常百姓提供音乐。想要创作思路源源不绝,他还是愿意接受正规的教育。编曲不过四五门课程,离开欧洲前打发时间正好。 珍卿很赞成三哥的决定。理想可以是宏大的征程,斗争可以是血色的浪漫,但生活一定是具体而现实的。 珍卿吐槽自己忙碌的打油诗,未尝不是化沉重枯燥的生活,为轻快无脑的文学小馒头,吃着没什么营养但有乐趣。 第466章 趣味相投的新友 与三哥难得的闲情逸志对比, 珍卿比前阵子还忙一些。除了兼顾学业和临摹大业,还在做散失文物图书的资料目录。有暇还读前辈译的中外经典,时常琢磨自己的翻译事业, 是主打中译外还是外译中,或者继续古典诗词的外译工作。 想多少中外的大家学者, 成名前著作累累, 成名后却建树寥寥, 除了社交应酬虚耗了光阴, 也是抓不住事业的重点, 常常这人请那人托的,做学问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结果到最后样样稀疏平常。珍卿很怕步了前人覆辙, 早将事业定位在文学、翻译、绘画三方面,不打算向别的方面过多旁骛。可是这三个领域事务已经很庞杂。 珍卿大量阅读前辈译作后,审慎地决定先做外译中, 就先译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集》。珍卿如今做事多取务实态度, 选择莫泊桑作品也是为此。莫泊桑的现实主义风格, 令他对腐朽社会的批判撼动人心,对中国的年轻人更有教育启迪意义, 而珍卿准备在作品本身的批判性中, 注入她的翻译理论先天带来的美感。 她先按部就班通读《短篇小说集》,驾轻就熟地开始新的文字翻译游戏。忽然一天, 看到国内报刊又出奇谈怪论, 又抽空在报纸上跟人打嘴仗了。 海内外总有些数典忘祖之辈, 不遗余力地菲薄自己祖宗的文化, 跟食古不化的遗老遗少一样讨厌。先前国内有一个叫孟鹤吟的所谓崇洋爱国派, 发表系列文章说中国若欲自救, 应当潜心做由上至下全盘西化的工作。此人认为中国的科技、产业、交通、教育、医疗等,都应该像东洋人那样通盘西化,因中国的文化制度太低效腐败…… 孟鹤吟的文章引出不少同道中人,纷纷跳出来鼓吹全盘西化。比如他们对中医中药的否定。其实,清末就有留学东洋的半吊子,以西医理论全盘否定中医中药,这在国内早是老生常谈,叫人见怪不怪。令人瞠目的是,有些食洋不化的疯狂奇葩,竟想废除中国的饮食服裳,还说连丧葬礼仪都该学习西方。一个笔名叫“创世纪”的狂人,竟敢在报上大放厥词,说叫全体中国人都用刀叉吃饭,说四四万人用两根木棍吃饭,西方的原始人看了都会觉滑稽可笑。 珍卿对当今的奇葩怪谈,早就见怪不怪不大动气,她也习惯以日常文字为武器,不停批驳那些奇葩的怪论,以正中国社会普通民众之视听,这回针对全盘西化的论调,写了一篇《论反对全盘西化》。 珍卿先从文化社会学的角度,讲述原生文化对族群的重要性。何为文化?它是人类对自然环境加工后产生,根本目的在于服务人的生活。社会学这个新生社会科学,是研究社会良性运行和协调发展的综合性具体科学。社会学无论从哪个学科的角度研究文化,都脱不开研究文化的社会功能。社会的良性运行和协调发展才是宗旨,若旧的文化影响这个宗旨,革除积弊才是应有之义;若新的文化妨害这个宗旨,也根本不必师法学习它。古今中外的文化是否值得保留和师法,也要以文化的社会功能定标准…… 珍卿以西洋学界名人的论断,还有她探索经史、文艺的感悟,立论说中国文化不弱于西方文化。譬如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世俗文化,使中国神权始终不能压服皇权,从儒家孔子开始“不语怪力乱神”,中国开始数千年的世俗化进程,创造了光辉灿烂的中华文明。当中国各方面达到世界顶端,频繁的宗教战争造成的黑暗时代,还让西方人长期处在蒙昧之中。还有中国兼表音形意的汉字,也给中国历代的文学艺术形式,加入了层次丰满的审美元素…… 珍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现代化和科技化方面,师法西方是没有错处的,但本民族特有的文化要素,已经跟中国人的政治、民生各端融为一体,胡乱西化指定让中国全都乱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