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驳黑格尔的文章发表了,不少人写信赞她为常人之所不为,说早该有人驳驳这位哲学权威了。但珍卿没想到的是,她为孔子和儒学找场子,有人搞不清她的写作意图,不觉得她是批评黑格尔治学不谨,论断草率,却以为她给儒家礼治招魂呢。还有人很不客气地说,她专发奇谈怪论以哗众取宠,还有人极尽谩骂之能事。珍卿不得不感叹留学生亦无知,非得阐释理论以明视听不可。 儒家在民国几乎人人喊打,除了汉以后的统治者和学者,为了便于统治一直改造儒家,加强了禁锢百姓思想的教义;一定意义上也是为清朝统治者背锅。 清朝统治者“防汉甚于防洋”。所以,一百多年前马戛尔尼率使团防华,统治者原可不管他什么居心,把他的先进技术和思想学过来。但他们实在惧怕,民主共和与暴力革命也输进来,在各种矛盾开始尖锐的王朝。中华民族错过科技进步的好机会,禁锢思想的儒家更显罪大恶极!不过话说回来,清朝统治者惧怕的民主和革命,就算宋明太祖在世,也未必是不怕的,说起来还是封建统治非善政啊。 ————— 五月的波城天气舒适,在不下雨的日子,总能看见男青年们在查尔斯河上划船竞艇,有端午赛龙舟习俗的中国留学生,也乐此不疲地加入这项运动。 这天,哈麻两校的中国学生赛船,中西的观众争相驻足观看。珍卿也闲傍树荫凑热闹,为给哈大这一边加油,嗓子都快喊劈了,果真是哈大这边侥幸取胜。 上官楚跑过来叫珍卿,叫她和大家一同聚餐庆祝,说继云表哥和怡民都要去。珍卿玩了一个半天,不想下午也虚度过去,就说太阳晒得她头晕,想回去好好睡个午觉,上官楚还在旁边殷切地劝。 而珍卿颇嫌恶的范里夫,便在一边阴阳怪气的:“若是戴维斯·萨尔责请,iris,你未必不给面子吧。啊,不对不对,我都混忘了,你更喜欢哈尔·弗莱顿吧!”说完还笑嘻嘻的。 春季舞会萨尔责对珍卿乱喊,说什么太不公平,不接受珍卿的全部指责。熟人圈里起了一阵闲话,但明白人看到珍卿对萨尔责不假辞色,并未编排什么桃色新闻,只纷纷打听是怎么回事,珍卿便把争论的缘由讲了,大家一听也就不再关注。 她的对头乔治·周和张微澜,却逮着把柄似的不依不饶,非说珍卿说一套行一套,天天喊弘扬国学、振兴民族,却最喜欢跟洋人一块厮混,还不是一样的崇洋媚外。其中的口水官司不必细说,珍卿自己长着嘴能辩解,中外朋友也不是白交的。但像范里夫这等无聊之辈,免不了有时会叽叽喳喳。 这一会,范里夫阴里怪气地讥刺人,珍卿抱着胳膊微微冷笑,毫不留情地说:“若我精神体力好,哪个朋友请我都去,但你请,我必定不去。”范里夫立时阴了脸,身旁的上官楚也很火大,斥责范里夫不会说话倒爱说话,拍照的怡民、邓扬和、继云表哥,见状纷纷走过来问情况。最终,没一个人站在范里夫这边。 碰巧珍卿远远看见米勒太太,顺道跟她一起回了住处。怡民跟着划船的一块乐呵去。 住处的邮箱有一封来信,是杜教授跟珍卿讨论学术进境的,末尾还说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孙离叔叔受他母校哥大邀请,近日已启程往美利坚来,预计会在哥大教书两年吧。而孙叔叔的发妻卧病多年,前些日子才病故,孙叔叔独自带着儿子,长日里郁郁寡欢,他来美国也是散散心。 孙叔叔大学主修文学、哲学,在国内醉心文艺创新和妇女解放,应该算哥大在远东的风云校友,哥大请风云校友来执教也是常规操作。杜教授还挺孩子性的,极欣喜珍卿多了一个可靠的人来往。 把杜教授的信件收好,珍卿蓦然想起两年前,荀学姐留学前跟她告别,三哥跟孙叔叔都在场,那情形如今想起来还觉怪异。 珍卿揉着脑袋趴在桌上,觉得自己真心有点病,孙叔叔的船还漂在太平洋,到哥大还要穿越美洲大陆,与荀学姐会否见面还是未知。她给人脑补一大段狗血故事,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珍卿摸摸干瘪的肚囊,慢吞吞地给开始准备午饭。吃完午饭消一会食就睡觉。 玩了一上午,下午也该干点正事了,她为了反驳诸人对儒家的全盘否定,进而自证并非在为礼治招魂,开始拟《论儒学之积极意义与消极意义》的大纲,打算今天把这篇文章完成。 恰好把大纲拟好的时候,怡民无精打采地回来了。她说本来他们还要去公园划船,那范里夫满嘴不值钱的话,总说中国这里那里不如欧美,跟一个爱国派的同学起了争执,最后闹得大家不欢而散。 珍卿晃着钢笔发一句感叹:“若我们活得稍长一些,在我们的有生之年,早晚看见这范里夫当汉奸,其实,他这样的人自古以来就有。”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