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珍卿的身世,糟蹋他们祖孙这么多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啊。 杜太爷觉得他这门绝户,从今以后可以抖起来了。 他拿杜向甫在祠堂外说的话,反过来填塞老家伙们,说珍卿不管自家有多出息,那族规家法没有变,珍卿她爹娘没有变,那还入个啥族谱嘛。 杜太爷没啥家族荣誉感,也没什么大局观念。 他午前所以敢揍杜向秦,他一面是恶向胆边生,一边想到珍卿不到一年,她就挣了两三千块钱。 想他十来年挣的钱,也没有攒下来这么多,就冲珍卿这份能耐,俨然是他家门里的顶梁柱。 她没成人都这么能耙钱,往后还用求着谁呢?靠自己就有荣华富贵了。现在村里倒不济气,族老还有三饥两饱的呢! 就说珍卿那当官的名额,族里的老杆子们就垂涎三尺,哪能叫他们占珍卿的便宜呢。 这个对峙场面闹到最后,还是族长一家出面平事,顺着杜太爷的心意,当着市里县里的大人们,把事情勉强圆乎过去了。 姑奶奶作为女性长辈,一直没有出来面见客人,不过中午招待客人的饮食茶水,全都是她和大儿媳张罗的。 这些当官的很讲礼数,还是拜见了一下杨家老太君,姑奶奶此番也极高兴。 从这帮贵客到杜太爷家,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十停人有九停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有人跑过去看那些个洋车,有人攀上杜家的院墙坐着,他们好奇坐洋车的官人,有没有长着三头六臂…… 家里的长工,左近的邻里,扒着门缝儿、捱着墙沿儿,都在那笑嘻嘻地看热闹。 连跟杜太爷不对付的余二嫂,还有瞧不上丫头片子的汤老汉,也兴兴势势地跑来打听,是不是志希大老爷放了道台了,怎么市里的官人都来了。 晓得大小姐封官受赏,家里的管事、佣人、长工,不觉得都昂首挺胸,自觉比村中的同类都高了一截。 黎大田拿手巾打身上的灰,睨向余二嫂等大呼小叫的长舌妇——大小姐从在这庄上住下,就少不了这一班长舌妇,整天捏着大小姐的身世,明里暗地叫她不好看。 黎大田冷蔑地看余二嫂等,然后拱手与乡亲们见礼,跟围观的人们高声宣言: “诸位亲朋乡邻,我们大小姐在杜家庄,承蒙各乡邻亲爱友善,平平安安过了十二三年。 “如今大小姐学业有成,蒙永陵市长曲大人厚爱,特派官差前来尉勉本家,还给大小姐奖掖封官……太爷和族长发了话,要大摆两日流水席,酬谢本庄高德父老……” 乡人一时听得目瞪口呆,大家先是听得哗然惊诧,而后现场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九先生的儿子也在,他就像听见皇帝驾崩了,脸色惨白地追问黎大田: “大田儿,你……你别是听岔了吧,是给大小姐她爹封官,不是给大小姐封官吧。 “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家能做官的?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就只会围着锅台打转,那叫她们做了官,这天下还不乱套了?!……” 代表市长前来的赵秘书长,带了听差的守着车子。 听这帮乡下人说话,这听差白眼都翻到天上了,他乜斜着这群土老巴子,哼笑着说: “你们乡下人见识也太短,这个世道早就变了,女人能考洋翰林,女人能做大生意,女人自然也能受赏封官。 “你们不瞅瞅那些个大城市里头,好些学堂里头,还有那个医院里头,女人当官多的是嘞……我们市教育局的曹科长,那可不就是个女人家。 “我们曲市长自晓得杜小姐,当众狠夸过她好几回嘞,说她比多少男娃子都强得多…… “你瞅瞅你们一个个的,窝在乡下的闭塞地方,见识只有井口恁么大,都跟不时代上潮流了……” 黎大田也听得很新鲜,心想果然是市里来的人,连一个听差都这么有见识。 瞠目结舌的杜家庄群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