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孙儿受了多少唾骂,你是看在眼里头的。 “你想叫小花上族谱,那是踩他们肺管子,这哪儿能由得了你,你一回回没脸,还没想清白吗?” 杜太爷倔头倔脑地,说: “这么灵醒的妮儿,将来还能有大出息,背着个私生的名声,这县里是人不是人的,背地都骂她是杂/种,这是踩我的肺管子嘞! “以后念书、找婆家,别人挑捡她是私生,叫妮儿跟谁哭嘞?” 姑奶奶低头不言语,她觉得这事成功不了,而且有的大姓族,女孩压根不上族谱。所以女孩上不上族谱,压根没有那么重要。 但她终究没有给他泼冷水。 她决定还是帮帮老表弟,私下里找杜氏族老说说,总归小花也是个好妮儿。 这一天下午,杜太爷和姑奶奶一起,叫族长杜向渊,又召集一次族老大会。 姑奶奶一个个找人谈,苦心婆心劝了半天功夫,结果倒被倔老头杜向秦,当众狠狠撅了一顿。 族老杜向秦说,别说出嫁女不管族中事,里外前后地算,老姑奶奶都不算杜家人,没有资格置喙杜家的事。 姑奶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放话说就算不上族谱,有本事的人还是有本事——这是她的亲身感受,这世界已然不同了, 姑奶奶放了狠话,就跑回北村杜太爷的宅里。 姑奶奶被气走了以后,族老们话讲得很难听。 他们说杜太爷仗着辈分高,一回回想坏睢县杜氏的家规门风。他们要真把“奸生子”放族谱上,睢县杜氏就不配称书香门第,就不配称道统人家,他们这些后代子孙,死后统统不配见列祖列宗,也无颜面对睢县的父老…… 又一次努力以失败告终,杜太爷从宗祠里出来,负着手闷头往北边走——他瘦长的脊背,似比从前更佝偻了。 后面出来的族老之一,最严厉反对珍卿入谱的杜向甫,甩着袖子睨着杜太爷,冷冷向杜太爷讲: “叔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族人犯了过错,国法管不管,我们没话说,但只要他是姓着杜,族规就能管得着他。 “叔爷,这事议过多少遭数,族法家规没有变,妮儿的父母没有变,管她爹娘有多大的家业,管她自家有多大的能耐,族法家规,它一百年不变,一千年也不会变。 “叔爷,此事以后不必再议了,不通过就是不通过……” 旁边另一位族老杜向秦,也冷冷哼笑了两声说: “叔爷,你到四里八乡扫听去,哪个讲究的大户人家,叫奸生子放在族谱上,说破天不过是丫头片子……” 杜骐迈呼噜呼噜咳几声——他是杜太爷的侄子辈,比杜太爷大了快十岁。 这老爷子眼神陡然一厉,对出言不逊的杜向秦,沉声呵斥道: “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就事论事,论过就算,无故攻讦一个妮儿,你脸上很有光吗?” 老头儿教训了杜向秦,杜向秦老实受教,大家本要各自走开。 谁知杜太爷开始抽风,在地上捡砖块、土坷垃,利落得像投暗器一样,投向出言不逊的杜向秦。 那杜向秦一边躲挡着,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 “叔爷,不是我不敬您老人家,您哪有长辈的样子!一句话不顺耳就打人,你做老家儿的不尊重,这……这像什么样子这是……” 杜骐迈腿脚不好,急得直跺拐杖,嘴里呵斥小辈儿,又赶紧劝说杜太爷住手。 杜太爷谁的话也不听,一边砸人一边咒骂: “烂腚的龟儿子,你爹才是‘奸生子’,你死鬼娘才不尊重,你一家子都不尊重,才下出你这遭雷劈的鳖货。 “你这龟孙儿早晚死在外头,叫狼给你骨头肉都啃光了……” 老铜钮拦腰抱着杜太爷,m.BowUChiNA.cOM